第二百零三章殺了他
黃昏時，窗外開始下起雨來，将院中的桃花打落在地，風不停地拍打着門窗，屋內的陸清雪便被吵醒。
沐南玥依然守在床邊，還有陸白也在。陸白本想讓母親回去休息，自己在這兒照顧姐姐，還沒說兩句，她便醒了。
“姐姐可要喝水？”陸白問。
陸清雪輕輕搖頭，反而問道：“爹呢？我，我有事……想與他單獨談談……”
沐南玥只感心中不妙，女兒定然是要問他們父子的事，但眼下旭兒還未找到，她只能一拖再拖了：“雪兒，自比試結束，你內傷嚴重，你爹他不停地為你運功療傷，眼下他也同樣卧病在床，先生說了，你與你爹都要靜養，有什麽事，日後再說行嗎？”
只是聽到她這麽說，陸清雪心中并無心疼，他就是死了，也與她沒有關系。“那穆劍呢？咳咳！”
“穆劍他……”沐南玥想了一套女兒不會懷疑的說辭：“他被派往前去尋找苗疆入口，雪兒，你中了蠱，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說一聲呢？先生對此很是棘手，你爹現在有病在身，只得派穆劍為你去尋找解藥。”
“姐姐，爹和娘都很擔心你的。”陸白接着又道：“從你昏迷，娘幾乎不曾合過眼。”
陸清雪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份親情。比起陸修遠，母親要好得太多，從小母親便十分疼愛她，對她照顧有加，可以說是到了溺愛的程度了。去年回到金陵後，母親也一直想要彌補她過去十年的母愛，也常常為她擔心。每次她受傷，母親都會守在她身邊。只是……小凝兒是她的逆鱗，十一年前的事情，她至今不敢忘。二娘的死也有母親的一份，當年母親甚至還與星宿閣合作，想要殺了小凝兒。這種事，她怎麽能忘？可是，母親對她也的的确确是深愛無比。
若是沒有當年之事，她們會是一對好母女，她也會像母親愛她一樣愛母親。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陸清雪只能逃避母親的愛：“我累了……想，想一個人休息會兒。”
只要女兒不提他們父子以及陸凝，沐南玥也便微微放心。“好，那你好好休息，明日娘再來看你。”說完，她便帶着陸白離開了。
轉眼間雨聲連成一片轟鳴，還伴着一道道閃電，風追着雨，雨趕着風，大雨瘋狂地從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來。
陸清雪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回憶起母親的說辭，小凝兒病倒了，陸修遠也病倒了，穆劍卻被派去尋找相思蠱的解藥。小凝兒因為照顧她而病倒，這一點倒是有可能。但如果陸修遠也病倒，便不會将心腹派出去，而應該守在陸家才對。母親很可能對她說了謊，所以，陸修遠可能沒事，他在躲她？
念及如此，一個不好的念頭出現在她腦海中。陸修遠躲着不見她，很大部分便是因為那個承諾，他是想賴賬？還是……阿塵和旭兒已經……
想到這裏，她便再也躺不下去，猛然坐起身來，內傷嚴重的她卻吐出一口血來。
不過她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掙紮着起身，搖搖晃晃地終于走到了門口。可她打開門後，璆鳴等人正在門口守着。
見她走出來，璆鳴有些驚訝，連忙請她回去：“大小姐傷勢嚴重，外面天寒雨大，大小姐還是回房休息吧。”
“你，義父呢？他可在陸家？”她強撐着身體。
璆鳴不知沐南玥先前的說辭，又驚訝她怎麽會突然問起義父，有些懵地點了點頭。
“陸修遠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咳咳！我現在便，便要見他！”
璆鳴不知道她為什麽發這麽大的火，但看她嘴角的血跡，知道她不見到宗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宗主吩咐過，不能讓大小姐有事，璆鳴只好道：“請大小姐先回房，屬下這便去請宗主。”
他果然沒有病倒！陸清雪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像是水面上的一道漣漪迅速劃過唇角，眼中也多了幾分寒意。
她重回房間坐下，璆鳴立即前去通禀，而陸清雪卻在想着每一種可能。阿塵和旭兒，他們真的已經被陸修遠殺掉了嗎？
冷冷地取過床頭的劍，她将其抽出，寒光在她眼前閃過。
這世上哪有像他們這般的父女？哪有一個父親總是傷害女兒所珍視的人的？哪有一個人不會被這樣的他逼瘋？
殺了他！
為了二娘，為了安氏滿門，為了旭兒，殺了他！
可是，小凝兒怎麽辦？
倘若她與陸修遠同歸于盡，小凝兒一個人該怎麽辦？她還在等她帶她離開呢。如果她死了，小凝兒會恨她，還是會追随同去？但如果她殺不掉他，如果他将怒氣撒到小凝兒身上……如果阿塵和旭兒還活着，而她向他動手，豈不是給了他一個傷害他們的理由？
在岳州，秦彥之意圖不軌，那時她覺得，原來殺一個人如此簡單。可如今，她想要殺一個人的心日漸濃烈，但她卻不能動手。
她該怎麽辦？
如果待會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她要不要動手報仇？可如果她真的動了手，小凝兒怎麽辦？
明明比試已經結束，明明她已經是英雄會的天下第一了，明明這樣的結果早就是她所想要的，可是，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呢？
大雨嘩嘩而落，嘈雜的聲音讓她的心變得更亂。
外面，陸修遠正在走來，雨水打濕他的鞋子，臉上是複雜的表情。
風雨交加，桃花在它們的攻勢下變得搖搖欲墜，朵朵花瓣被打落在泥土中。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沾染了泥土的鞋子首先踏進房中。
而床邊坐着陸清雪，手中空無一物，那把劍還好好的挂在床頭，仿佛她不曾想過要動手。
外面的風呼呼地響，涼風吹進屋裏，陸修遠立即關上了房門，本想讓她躺在床上休息，但陸清雪已然率先開口：“既承下諾言，便應信守不渝。”
陸修遠關門的手頓了一下，而後恢複原樣，他轉過身看過去，只一眼，便看到她眼神中的隔閡與冷漠。
“我要親眼看到，阿塵與旭兒離開……金陵……”
他沉默了片刻，這讓陸清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裏全是汗，她不願聽到什麽壞消息，他片刻的沉默，讓她內心萬般煎熬。
“……好……”他說。
她緊繃的神經這才稍微放松了一點。
“待雨停了，你便去送他們吧。”說完，他也不再看她，轉身離開了。
她終于不再強撐，虛弱地倒在了床上，額上滲出一層冷汗，嘴裏還喘着粗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