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黃紙疊成的小鳥兒在晚風中一晃一晃地飛到了她的面前,它落在她掌心的那一刻,楊枝好像聞到了一路舟橋勞頓的塵土氣,還有山門外野茉的幽香。
她握着它,心裏若有所感。
展開黃紙,紙上落了一行字,字跡熟悉:“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楊枝捏着紙,朝山下看,隔着這麽遠的距離還有那些樹木屋舍,她自然看不見圖南,只有幾只晚歸的飛鳥在她的視線裏掠過,發出清脆的鳴叫,它們要歸巢了。
鳥鳴聲中,楊枝笑了笑,腳步很快地朝山下走去,邊走邊想今天的接風宴怎麽做,他在外面風餐露宿,大概很久沒有吃到一頓合心意的飯菜了,她不能馬虎。
剛好,她自己開墾的菜地就在下山的路上,走一會兒就可以到了,自己種的菜靈氣更濃,今天這頓飯就用它們做吧。
楊枝連走帶跑地下山,沒多久就到了菜地邊兒上,開始摘菜。
她剛從儲物戒指裏拿出背簍,拔下第一顆青菜,忽然又看見一只青鳥朝她飛來。
楊枝拍了拍手上的你把,奇怪地接過了它,展開一看:“我帶了幾個朋友回來,先去拜見師父了。”
楊枝把黃紙塞進儲物戒指,繼續摘菜,心裏卻在漫無邊際地想。
朋友,還是幾個朋友。
他這一趟在外面似乎收獲不少。
這幾個人怎麽和他交上朋友的?他那麽冷漠的性格,除了她,居然也有別人可以忍耐?還願意跟着他來玄冥山門。
那,這幾個朋友裏幾個是男,幾個又是女呢?
想到這裏的時候,楊枝剛好一把摘下一個辣椒,辣椒的梗長得太過結實,沒被扯下來,反而帶走了辣椒頭,掉出幾顆辣椒籽,她只是稍微吸了一口氣而已,一股辣味立刻從鼻子那裏沖了進去,楊枝咳嗽一聲,把它飛快地扔進背簍裏。
她急個什麽,反正圖南也要在師父那裏耽擱一會兒,她有的是時間準備,今天是他第一次帶朋友回來,她要多準備些菜色,好好招待一下大家。
不知不覺間,楊枝的背簍就被填滿了,她把它背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自己的院落裏,蔬菜不壓稱,她這一路走來也不覺得累,大概是下午休息了一會兒的緣故,她這會兒精神極了,連喝水休息都懶得去,直接邁步朝廚房走去。
腳還沒邁過門檻,她身後忽然傳來了小聲的鳥叫,楊枝轉身,居然又是一只青鳥。
今天是怎麽了?青鳥不要錢地朝她這裏跑,不知道這次圖南要和她交待什麽。
楊枝飛快地展開了青鳥。
“我們去雲臺了,今日應當不得閑,明日再來看你。”
雲臺是玄冥山門內一個偏峰的名字,那裏地勢高,站在峰頂便能看見一輪明月千裏大江,風景實在不錯,門內的弟子都喜歡閑着沒事去那裏溜達溜達,飲酒作樂也不錯。
“……”
她握着青鳥愣了好一會兒,片刻後,她才把背簍放下,直接坐在廚房的門檻上,一顆一棵地把背簍裏的菜拿了出來,排在門檻前給它們透氣,排完之後她也沒動,繼續坐在那裏,對着水靈靈的蔬菜們結結實實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她什麽也沒想,只是突然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應該做什麽了。
一會兒之後,她才緩過神,圖南不回來就不回來吧,和朋友吃頓飯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也要吃飯,剛好菜都摘了,現在給自己做頓飯,吃完再好好睡一覺,睡醒就是明天了。
但她沒動,又坐了挺久,還把三張黃紙從儲物戒指裏掏了出來,折回青鳥的模樣,排在她身邊,她看着它們,莫名地覺得荒誕。
她要在這裏老老實實地等着圖南明天來見她嗎?
楊枝猛地站起來。
她不。
她想過去看看圖南他們。
圖南沒讓她過去,但她可以自己過去。
不管怎麽,她作為圖南的姐姐,他有了新朋友,她去看看,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說走就走,她也不給自己做飯了,扔下那一地橫七豎八的青菜辣椒豆苗,簡單地整理一下頭發,而後就大跨步地朝着雲臺走去,一路上昂頭挺胸,簡直萬夫不可擋,她活了這麽多年,除了年幼時打圖南屁股那一下,很少再有這種豪氣幹雲的感覺了。
她本來準備直接走進雲臺,在衆人的詫異目光裏自如地介紹自己的身份,而後擺出姐姐的樣子,溫和大方地和所有人交談,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圖南的交際圈裏。
但她失策了。
她走到雲臺外圍的時候,裏面剛好響起了樂器奏響的聲音,她擡眼看去,幾個少年正亂七八糟地坐在松樹下,有人手裏彈着琴筝,有人掌着笛簫,還有一個拿着牙板,悠閑自得地奏着曲子,氣氛松快極了,只是距離有點遠,她沒看清誰是圖南。
楊枝聽了一會兒,想過去,又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等他們停下再朝前走,現在闖進去可能會打擾到他們。
她正在思考,音樂聲卻突然停了,一個男聲響起:“圖南,平時你不參與就算了,今日我們都到你這裏來了,你怎麽也要盡一盡地主之誼吧,我們也不要你上什麽好酒好菜,只要你和我們一起奏這一曲就好了!”
楊枝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圖南,奏樂?
他那個冰疙瘩要是能奏樂,真是枯樹也要開花了。
果然,楊枝遠遠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無聊。”
她差點笑出來。
那個人:“啧,也不知道誰把你教成這個不近人情的樣子,明日拜見你家人,我得好好跟她說說你在山下到底幹過什麽好事,惹哭了多少女孩子。”
“……”
接下來,那邊安靜了好一會兒,楊枝都疑心他們是不是鬧矛盾了,正待上前去看清事态,耳朵裏卻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金屬聲:“叮——”
那人笑聲說:“這才對嘛。”
樂器聲又響起來了。
楊枝一步步地偷偷走了過去,她很好奇,圖南到底做出了什麽樣的退步。
終于,她看清了許久未見的圖南。
圖南坐在在一顆大石頭前,手裏拿着劍,半年不見了,他的臉頰和過去沒有任何區別,不像吃過苦,只是衣袖好像有些短,手腕都罩不住了。
他垂着頭,看見劍鋒,另一只手的手指搭在劍鋒上,随着樂聲的轉變,信手一彈,細長鋒利的劍好像變成了一根溫柔的弦,立刻發出了清淩淩的聲音,自然暢快,清脆明亮。
她已經半年沒有見他了,她遠遠地看他,安靜地聽着,耐心地等着他們停息,最後才嘴角彎了彎,準備走上前去。
然而她剛邁出一步,又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又一次停下了步伐。
“我們這群大男人在這裏奏樂總覺得缺點意思,要是紅鳶在這裏就好了,那個丫頭雖然不太會跳舞,但嗓音确實不錯,圖南,你說呢?”那個人看着圖南問。
雖然仍隔了一段距離,但楊枝聽得很清楚,他的嗓音裏分明帶着促狹的意味,聽上去……
就好像這位“紅鳶”和圖南之間有什麽特殊聯系似的。
楊枝不自覺地捏緊了自己的手指。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我這裏沒有惡毒女二。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會注意休息的,其實碼字對我來說還好了,只是慢了一點,但是不累也不疼,而且我的複建之路短則半年長則一年,這麽長的時間我也不能都浪費了,我還有許多想做的事情,還是希望盡量減少疾病對我的影響,複建之外的時間裏盡量開拓一下自己能做的事情。
說起來因為害怕傷口發炎不能外出,這幾天我開拓了好多之前沒吃過的外賣店呢,給自己大拇指。(我這就去定奶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