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逞強
疼痛如同連綿火焰一般從臉頰蔓延, 湧星來不及吃痛就擡起胳膊奮力抵抗,可心卻沉了又沉。看得出來王光忱是早就盯上她了,不然不可能一句話都忍不了。而他更是覺得陳湧星經過這回更是爛到了泥裏, 一時不管不顧起來, 根本不可能給湧星周旋的機會。
男女力量着實懸殊,奈何湧星奮力抵抗仍然擋不住王光忱那肥圓的腦袋就往她脖子裏面鑽, 慌亂間湧星孤注一擲地張嘴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
王光忱一聲慘叫, 擡起胳膊就把湧星推了出去。湧星不受控制地向後面倒去, 可誰知道後背卻抵在一個堅硬又柔軟的東西上, 只聽背後傳來一聲悶哼。
徐敬棠的脊背正好壓在了門把手上, 隔得他生疼。正眼冒金星的時候,又見湧星跟受了驚的兔子似的又要跳開, 顧不上疼連忙拉住她,“跑什麽, 不是挺厲害的麽?”
這時候徐敬棠才有功夫瞧她,又見她一嘴的血,愈發襯得臉色蒼白得厲害。徐敬棠見狀, 心中又酸又漲,掏出槍來就對着捂着耳朵狼嚎的王光忱來了一槍。
那一槍正打在王光忱的膝蓋骨上, “噗嗤”一聲, 是子彈穿過皮肉骨頭瞬間粉碎的聲音。王光忱“咚”地一下跪倒在地上,勉強擡起頭正準備要罵,一看一臉閻王相的徐敬棠拿着冒煙的槍口對着他, 立馬吓得連痛都顧不上了,磕磕巴巴地問, “督……督察長大人?”
元空這時候也趕了上來,徐敬棠示意他拿槍抵着他的腦袋, 只當看不到他這個人,扭頭仔細打量起湧星的狀況來。
懷裏這女人看起來是真的吓到了,別說她了,就是徐敬棠沖上來的時候見到此番情況也是吓了一大跳。當即恨不得拔出槍來就将王光忱這個狗東西打個滿身窟窿都不算解恨,然而盡管血氣上頭,他仍記得湧星這人見不得血。
盡管她從沒說過,但是他一直知道。他對她的了解,從不需要她主動表明。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徐敬棠咬着牙還沒來的及動作,就忽然聽到豬狗一般的男人發出一聲慘叫來。
嚯,夠狠的。
徐敬棠都被她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暗自感慨那日北平的閣樓上陳湧星對他絕對稱得上情根深種。
徐敬棠也被她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給吓到了,他都沒想到自己掏手帕的時候手指竟然在顫抖,他不敢深想如果自己晚來一步會是什麽場景。他扯來一把椅子,把湧星抱在椅子上,自己蹲在她的面前幫她擦着嘴上的鮮血,一聲接着一聲地喊她。
“湧星?看看我。”
徐敬棠望着不停顫抖的湧星,心裏那股火“騰”地一下又燃了起來,想就地解決了王光忱,可又怕吓到她。只能強忍着怒火,拉住她的手,焦急地查看着她的神情。
湧星歇了歇,終于動了動嘴角,扯了扯他的衣角,喃喃道,“……你怎麽來了,走……有人……”
徐敬棠聞言才發現方才那番大動作早已引來了一堆看熱鬧的人,那些人不敢上前但卻遲遲不肯離去。而他也沒想到,這時候了,湧星竟然滿腦子還在想些這個。
這女人對自己也是夠狠的了,連個讓自己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給。
“草。”
徐敬棠出離憤怒了,“這些事他媽的用你管。”
他不顧湧星的抵觸直接打橫将她抱在懷裏,擡腿就要往外走。
“徐敬棠!你瘋了麽?”湧星驚訝地望着他,急切而竊竊道,“就算是任務,也要慢慢來!”
的确,此刻的局勢還有她的名聲,都不适合就公開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尤其是對于徐敬棠這樣的人,他這個位置上的人,不允許任何不符合理智的選擇出現。若是毅然公開,只怕更多人會挖掘他的過去。
關于徐敬棠的身世,旁人多挖掘一尺,他就離危險更近一丈。
“陳湧星,我什麽時候跟你說了那是任務?”
組織是組織,我是我。我要娶你,從來不是任務。
徐敬棠壓抑着怒火的聲音讓湧星驚訝地停下了動作。她被徐敬棠抱着,就這樣出了科室。衆人見風暴中心的人出來後立馬作鳥獸散,誰知道徐敬棠卻冷聲吼道“站住。”
衆人畏懼其威嚴,皆尴尬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時不知是進是退。
“陳小姐。”
“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物。”
徐敬棠忽一開口,大樓內當即一片嘩然。湧星方才還慘白的臉當即就紅了,恨不得變作鴕鳥将頭埋進徐敬棠的大衣裏。
然而徐敬棠并沒有結束的打算。
“北平一事,是我指派陳小姐獨自留下,與陳小姐本人無關。”
“之前發生了什麽,聽說了什麽,我都既往不咎。但從此刻開始,再有人與陳小姐過不去,那就是與我法租界過不去;有人看不上陳小姐,那便是看不上我法租界;更有甚者,若是輕賤陳小姐,那就是輕賤我法租界。”
“若還有人一意孤行,便如此下場。”
話音未落,只聽可是內又傳來王光忱痛苦地嘶吼聲。只見屋內,元空锃亮的皮鞋直接踩在了王光忱破碎的膝蓋上,毫不留情地碾壓。
該說的都說了,徐敬棠直接抱着傻了的陳湧星下了樓去。衆人早被這幅難得一見的跌宕起伏的大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徐敬棠一路暢通無阻地下了樓去,可因為抱着湧星卻不敢邁大步伐,一步一步走的極慢。
“喂!”
忽然懷裏的人不好意思出聲,“放我下來呀,丢死人了。”
徐敬棠氣呼呼地掐了她的腰一下,“你說清楚,老子愛你,他媽的正大光明,怎麽丢人了?”
“诶呀,”湧星見他還在氣頭上,連忙又軟了下來,小心翼翼地順着他的毛呼嚕,“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今天的事,其實沒必要你做到這一步呀。反正忍一忍總會過去的嘛。”
“陳湧星!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沒心肝!”
徐敬棠忽然爆發的怒意吓了湧星一跳,這還是湧星第一次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她連忙擡頭偷偷瞧了瞧他的神情,卻驚訝地發現徐敬棠竟然……紅了眼睛?
“陳湧星,我問你,你哪來的必要做到這一步?”
“憑什麽都要你來忍?都要你來硬撐?”
“你沒心肝,自己不心疼自己,那就別讓我看到,別讓我心疼你。”
徐敬棠惡狠狠地咬着自己後槽牙,強迫自己的語氣平順下來。
“陳湧星,從前那是我不在,如今我來了,你再一個人硬撐就試試看。”
他氣血上湧,什麽都不顧了,也不管她接受不接受,反正是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她看了。誰知道等了半饷也無人應答,血氣回流,理智上升,反而又覺得自己太直白了,也不好意思起來,可偏又僞裝,捏捏她的腰間軟肉,粗聲粗氣地兇道,“聽到沒有?”
這感覺奇怪極了。
湧星被徐敬棠摟着——徐敬棠的力氣大的厲害,像是要把她嵌進肉裏似的。
其實湧星經過如此,除了後怕還真沒什麽其他感受。可因為他的到來,好像心裏某個地方像是複蘇了一般,酸脹地厲害,一直忍受的事從他懷裏看去好像也無法忍受了;方才還纏的她頭昏腦漲的棘手事物從他的懷裏看去,好像竟多了幾絲冷眼旁觀的意味。
困境也可以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麽?
陳湧星從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一種辦法。
別看她如今修煉出這幅嬉笑怒罵都在一瞬之間的狐貍相來,然則骨子裏仍舊是多年前那個被牙婆達到皮開肉綻也絲毫不願低頭的倔強小兒。她獨來獨往慣了,即使後來跟了陳玄秋,但無論是生活上還是學校裏的諸多麻煩事,她都未曾請他為自己分過心。
明知道于陳玄秋而言,可能只是一句話的事,可湧星卻是連想都沒想過,只自己折騰的頭破血流。倒不是她固執,在乎面子,誰能想到陳湧星如此硬撐,只是因為她不知道。
陳湧星從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找人幫忙這一法子,說起來委實可笑,但她确确實實這樣過去了很多年。為此她的确吃了不少虧跌了許多跤,從前年少時的思維還沒有如今成熟,一個人遠渡重洋只靠着一腔孤勇跟人打交道,那時候吃了虧流了血,心裏也懊惱,站在衆人中間恨不得掰開他們的天靈蓋看看到底哪裏和自己不一樣。
還是不知道求救。
越思考越費解,越費解越郁悶,這一天天瞎捉摸下來便愈發覺得自己連常人都不如。年少時總是自卑又自負,心情總是斷崖式下跌,還是後來她自己都要厭棄自己了,便破罐子破摔地寬慰自己,只當自己是個便宜的玻璃娃娃,借此一股腦地把自己敲碎了,丢進火堆裏重新化水,照着別人的樣子再捏出來一個新的陳湧星來。
什麽好的壞的從此都既往不咎,一切都變成新的,就不用再糾結自己差在哪裏。
這法子偏門又危險,誰知道竟然還真叫陳湧星走出一條路來。她只當自己脫胎換骨,一切問題油然而解,殊不知人與物什不同,破碎不了,心裏總得有些什麽抓着不放。是而即使如今很多難事都變得得心應手,反而每每在簡單的事情上手足無措。
今天她見到了徐敬棠,被他這樣拉到身後去。她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更為簡單的法子,就是有人願作她的避風港,不消她動一根手機轉一下腦筋,只要她于他懷中安然酣睡,便可教一切風雨近不了她的身。
這感覺太奇怪了,又太美好。而身邊的人又逼着她讓她做出個回答來,湧星悄悄擦去眼角滑落的淚水,才悶悶道——
“知道啦,你來了,我就不這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徐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