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堂的禁果

第 32 章 ☆、31

“我不想升學了。”章尹默猶豫一會兒吞吞吐吐說。

這個決定在她心中已醞釀許久,一直以來只在腦海中盤旋,遲遲不敢說出口。而今畢業在際,弓已系在弦上,不得已只好鼓起勇氣表明志向及意願。

“不想升學?”毛子文震驚地從床上坐正,挺直背脊,不能理解的蹙緊眉頭,瞅着滿臉愁容的她。

終于真相大白,這就是今晚她所要商量的事情,難怪近來極少見她碰書本,又感覺她好像滿腹心事,原來為這件事煩惱。

“嗯──”她輕哼一聲代表答複。看他的表情和驚訝程度大概能猜出端倪。

和她并肩坐在床上,他煩躁地換了個姿勢,弓起腳抱着膝陷入一陣沉思。須臾才嗫嚅說:“這件事我不贊成,爸也不可能答應,要是不繼續升學妳連個大學文憑都沒有,我們家裏沒有人不念大學,妳不能首開先例吧。”他很為難。側身看着斜躺在床上的她,希望她能慎重評估事态輕重,不要一意孤行,他家不同一般家庭。

她能體會他的顧慮。公公堂堂哈佛醫學博士,婆婆亦是碩士,屈指一數,毛家大家族裏,要找個僅有大學文憑的還真不容易,很多時候在這個擁有優良血統的家庭裏,她不得不妄自菲薄。倘若不是當年奉子成婚,她想,這麽優秀的家庭她無疑是望塵莫及。

自認不是讀書的料,當初選擇專校就讀,不就是想逃避沉重的課業及升學壓力,多些時間朝自己的興趣發展。認識毛子文後,她的人生突然轉了一個大彎,做過的夢想霎時如南柯一夢乍然消逝,現實彷若浪潮向她洶湧推進,快得令人措手不及。若是還有選擇權,她并不想留在幻境繼續編織夢幻,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任何“決定”事到如今都不再是她一個人即可作主。

“你想以我的程度考得上哪間二技,讀一所爛學校,不如不念算了。”她洩氣說,也算是個無庸置疑的好借口。

他很想反駁說,就算是爛學校總比放棄升學來的好。可是終究沒說出口。她知道自己老婆什麽都好,就是不是讀書的料。縱然不贊成,以他的還立場是願意尊重她的決定。早婚的代價已讓她失去很多自由,又何必用既訂規範來箝制她。

他願意嘗試接受她的決定。“我是可以勉強答應,妳要自己跟爸媽說,還是由我來說。”

考慮片刻,嘆口氣她煩躁地說:“我不敢說,怕爸媽反對。”再怎麽說她老公也是醫學院的學生,将來有很大機率會繼續深造,而她連大學畢業都沒有,這樣公婆能接受嗎?

“怕他們反對就忍着點找間二技念,兩年一眨眼就過了。”他往床上斜躺下去,将雙手往後腦勺枕着,悠哉說。

聽他的口氣像幸災樂禍似地,找他幫腔好像不妥。她為難的哀求,伸手搖着他的膝蓋說:”幫我說說話嘛,你去跟他們說,我也不是讀書料啊。”不找他也沒人幫了。

看她一副苦旦樣,他笑着說:“爸媽沒那麽可怕跟不好商量吧!嫁過來這麽久還不了解。”

當然不是他們不好商量?能嫁給他當他父母的媳婦,算是她前世修得的福份,就因他們将她視為己出,凡事為她設身處地着想,她才不敢貿然直言,擔心辜負他們對她的期望。每對父母都希望兒女未來的成就高于自己,在能力所及的範疇推波助瀾,協助他們更上層樓。所以可想而知,公婆一定會極力勸說,讓她無力反擊,最後耳根子軟了,又不敢違逆他們心意,定會順着他們為她鋪陳的道路一路走下去。可是,那未必是她想走的那條路。

走一條不是自己想走的道路,縱使前程似錦,走起來未必能平順坦蕩。

雖然要老公幫忙說情感覺有點畏首畏尾,簡直像一只膽怯的縮頭烏龜。可是,他是不二人選。

她坐在床上拱着手,裝出可憐模樣,苦苦哀求,“拜托啦,你明天跟爸媽說,我不升學了,畢業我就出去找工作做……”

“什麽?”毛子文驚愕的提高音量,錯愕地幾乎從床上跳起來,挺起背脊,做正後滿臉困惑地看她。“妳要出去找工作?怎麽可以?”

他突然反應激烈讓她吓一跳。“不升學就是就業,不是嗎?”她說得理所當然也戰戰兢兢。

他無奈地揮揮手,要她放棄。“就算我答應爸媽也不可能答應,我們家根本不需要妳出去工作賺錢。”

“不然我畢業後要做什麽,中中要念幼兒園了,我只能成天無所事事。”

他冷靜下來,沉住氣說:“我們再生個孩子,妳在家照顧小孩,這樣不就有事做了。”

什麽?再生個小孩?她瞠着水汪汪的大眼說:“子文,你有沒有搞錯,你還在念書,就算不上研究所,還有五年的醫學院,難道我們一家幾口這幾年都要讓你爸媽養。”簡直異想天開,不知天高地厚。

這話是在貶抑他嗎?他極度不滿,“現在是這種狀況沒錯,不代表未來都是,等我畢業我會奉養他們,加倍還給他們……”他突然停住話,發覺兩人都在氣頭上了。他深吸口氣,穩住情緒接着說:“不要轉移話題,我們現在讨論的是妳升學或就業的事,不是我們一家誰養的問題。”

“是你自己說要再生孩子的。”

“我是想既然妳嫌在家裏無所事事,不如我們先再生個孩子……”

章尹默不悅地腰斬他的話。“生孩子也要養得起,你又沒收入,怎麽生?”

“我是沒收入……”他突然語氣乖劣,怒氣沖沖跳下床說:“不說了!說了也是吵架。”

下了床他往門外走,将她獨自留在床上。伸手握住門把,站在門前他回過頭壓抑愠怒,平心靜氣問:“妳不升學是因為我沒收入的關系是不是?”

她将臉撇向一旁不願正眼看他。眼眶裏的淚水悄然滾動。就算是,她也不會向他承認──是或不是,在她心中顯然已經無所謂了。這個想法在她複學當時早已做下決定──她不想傷害他,如果這段婚姻有誰必須犧牲,那應該是她,而不是他!

***

不歡而散後,他獨自回到二樓房間,躺在單人床上,開了空調的冷氣房裏明明舒适宜人,他卻感到心煩氣躁,心中彷佛郁積一股燥熱的低氣壓盤旋不去,整個晚上翻來覆去無法成眠。

只能張着眼睛盯着看不見顏色的天花板,吸着房裏寂寞的冷空氣,想着重重心事,眼裏溽熱難耐,沉重的得想滴下一抹淚,沖散心中酸甜苦辣交雜的情緒。

轉眼間,中中三歲了,日子過得真快,快得好像呼吸一樣,那麽不經意的開始、結束又輾轉重複。日子這麽快,可是他卻還有五年的醫學院才能畢業。五年?想想好久!孩子日益成長,開銷與日俱增,這段漫長的歲月倘若仍然沒有收入,老是跟父母拿錢勢必變成另一種心理負擔──難怪默默想出去工作。

撐不起一個家,實在稱不上是一個男人,他是個無能的丈夫……無能?卻不能繼續逞能!

現實已像落日後的黑幕堂而皇之向他招手,開始考驗他的意志力。

緩緩的坐起來。路不轉人轉。還是讓她自己決定吧!或許,她說的沒錯,不能一家人都仰賴父母的經濟資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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