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本以為自己說了這麽多, 足夠讓江雪的神色有些變化, 至少不是這樣的平靜。即使她已經被痛苦麻痹, 也忍不住問江雪：“你難道不害怕？”
江雪想了想，說：“還可以。”她知道面前這個女人在尋找認同感, 但是她真的做不到，兩個人的出發點不同，最終目的也是不一樣的。
這似是而非的回答并不能讓麗麗滿意, 她上前一步, 目光說不出的詭異：“你知道我們以前是做什麽的嗎？”
江雪遲疑一下, 還是用自己有限的詞彙說：“皮肉生意。”
“呵呵……”麗麗喉嚨裏溢出古怪的笑聲：“你猜的沒錯。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自願這麽堕落, 都是被逼的。我們原本只想要找個金主而已，呵, 哪裏想那個男的竟然把我們賣了。一步錯步步錯, 老天不讓我們這些貪婪的人活。這一切我都可以忍, 直到我見到了人間地獄，才知道, 死都是幸福的事。”
她慢慢地擡起手，撩起擋住左臉的頭發, 露出半邊有些可怖的面容，她湊近江雪：“看到了嗎？這是我的代價, 等傷口好一些，那個傳說最仁慈的人會派人再次戳爛這個傷口。而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麗麗希望在江雪眼中看到恐懼，但她再次失望了。
江雪将她神色的變化看在眼中, 心中嘆息一聲，她說：“如果你把自己的遭遇告訴我，我可能會害怕。”
只是這話剛說完，麗麗就警惕起來，她一邊搖頭一邊遠離江雪，一雙眸子清亮，似乎将江雪看透：“你不會害怕的，不要對這個好奇，我也不會說。”說完，風一般地跑遠了。
江雪望着麗麗很快不見的背影，無語。她默默掏出手機，看着手機屏上自己的面容，露出害怕的神色，然而，怎麽看怎麽假。
壬昇慢慢走出來，淡淡道：“當人沒有底氣，無所依的時候，才會害怕。你底氣充足，再怎麽假裝，也有破綻。”
江雪收起了手機，在經過壬昇時，丢下一句話：“我現在才發現，你這性格真是不讨喜。”
壬昇：“………”
被江雪嫌棄，壬昇也只是微愣後就回神，畢竟除了那個人，他不要在意任何一個人。他告誡自己，別再被外物影響，要對一切淡然處之。但很快，他就遇到一個天大的難題。
……
江雪要回賓館，壬昇自然默默跟随，只是剛到大堂就被人攔住。因為要住店，先付錢。
江雪有了興致，竟然沒走，不做聲地站在一邊看熱鬧。
她看到壬昇把手放在褲兜裏，再拿出時，手裏有一大摞鈔票，目測有半根手指的厚度，然後大氣地放在了櫃臺上。
賓館的老板愣了愣：“不……不用這麽多。”
壬昇表情淡然：“你自己拿吧。”
于是店老板抽出幾張，嘴裏說着單人間的價錢，手上又将這幾張百元紅票塞到了旁邊的驗鈔機。
“滴滴！”
“請注意！這張紙幣有疑問！”
驗鈔機提醒後，空氣似乎瞬間就安靜下來。江雪注意到壬昇的眼神快速閃動後，然後強裝作鎮定。而店老板則在一驚後就沉下了臉。他又快速地驗了其他的紙幣，一時間，驗鈔機響個不停。
壬昇的身體慢慢僵硬。
店老板瞥了壬昇一眼，語氣不怎麽好：“您要是真想住宿，就別跟我開這玩笑，我們這是小地方，傷不起。”
“我……”
“刷我的吧。”江雪搶在壬昇前說話，而後用手機付了前。
錢到賬，老板的臉也不那麽繃着了，自認為很隐秘的在江雪和壬昇身上看過來瞧過去，臉上細微的表情讓江雪足夠斷定他腦補一場精彩大戲，最後看着壬昇奇怪起來，眼底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江雪憋着笑往自己的房間走，在她身後，壬昇一言不發地跟着。但是她已經能聽到他的腳步聲。要知道，在之前，這人落地和貓一樣悄無聲息，足可見他現在心中十分不平靜。
江雪也沒多說什麽，開門進屋，然後關上門，去裏面收拾要用的東西。
壬昇站在江雪的門口，足足有一分鐘，一動也沒動。
不多時，江雪打開門，卻正對上壬昇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你在這幹什麽？”
壬昇伸出手，掌心是房卡：“我還是還給你。”
江雪推了回去：“不需要，沒有多少錢。”她關上門，直接朝外走，壬昇腳步沒停，追了上去。
她和四象相約去大智心佛寺，要探一探底。這個決定，其實有不少人反對，但最後老道拍板決定了，沖他德高望重的身份，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四象的底細他們清楚，只是暗自猜測江雪的身份。
但她身份成謎，老道閉口不談。
和四象見面的時候，大概是下午一點左右，即使是這個點，佛寺裏也是人來人往，香火鼎盛。
四象凝眉細看，足足有五分鐘，他擡手搓着自己發紅的眼睛：“看起來就和一般的佛寺沒什麽差別，但我總感覺哪不對勁。”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江雪說。紅塵煙火最能隐蔽氣息，一個佛寺紅塵氣濃重，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他們三人就像是普通的香客，随着人流進入了佛寺，這間佛寺并不算很大，共有兩層，進門後，走大約百米就到了佛堂。但佛堂前有小和尚，在右邊的地方有個長方形的桌子，桌子上擺着長短不一的香。
進佛寺的人大多數都直奔那個桌子，選了一種長度的香，然後将錢丢進小和尚手邊的木箱裏。還有人手上提着豆油，交給小和尚。
江雪想，這大概是香油錢。他們走近那個木桌，看了上面的價格，從三十五十到上百元不等。有些香真的很粗很大，大概有小嬰兒手臂粗，長度也有一米，但也有不少人買，江雪聽到旁邊的一個中年婦女說買大的，心誠……
江雪三人本想直接走的，但是小和尚明亮的目光瞧過來，他們不好搞特殊引起其他人注意。江雪掏錢，買了一份小的，交給四象。當把錢投在木箱裏時，小和尚和善一笑，清清脆脆念了一聲佛。
他們跟着其他人，把香插在香爐裏，進了佛堂。
整座佛寺都是為大智心佛建的，這佛像自然也沒有其他的佛和菩薩，只供了一座金佛像。佛像雙目含笑，高高在上地俯視世人，欣然接受人們的朝拜。
江雪擡頭注視着這座金身佛，她棕色的瞳仁逐漸轉暗，最後黑沉沉，如深淵，而那佛像立于這片深淵中，慢慢地，生動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