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分鐘,有個人留着八字胡的胖男人邁着方步走過來,一看和受氣包似的坐在邊上的師徒二人,樂了:“怎麽不找個好地方,在這坐着幹什麽?”
他一低頭,看到桌上放着的一個卷餅:“給我的?”說着,拿起來,一口咬下去,在四象師徒驚住的目光裏,嚼了幾下,然後“啪”地一下把嘴裏的東西吐到袋子裏:“這哪家賣的卷餅,怎麽一點兒味也沒有!”他嫌棄地皺着眉,招呼師徒二人:“走,我帶你們吃頓好的。”
……
王瀾帶着他們吃烤肉,王小五從沒來過這地方,別看他們師徒掙的不少,但是舍不得大吃大喝,他師父說了,要把錢存着給他娶媳婦。
王瀾看王小五緊着往自己盤子裏夾肉,就笑着說:“小五沒吃過吧?”說完,目光一轉就看着吃得正香的四象:“我說你也是,我給你介紹的那些也不少掙,怎麽就舍不得穿點好的,吃點好的,非把日子過成這樣!”
四象手裏捧着一片生菜:“師兄你知不知道,這用錢的地方多了,我要未雨綢缪,為以後做準備!”
那邊吃的滿嘴生香的王小五聽了跟着點頭。
王瀾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那這小子正長身體呢,和你不一樣,你糊弄糊弄自己還行,孩子可別這麽對待!這樣,我給你介紹個人,讓你多賺點零花錢。”
四象把包好的菜和肉一股腦兒塞進嘴裏,口齒不清地問:“誰啊?”
王瀾一只手指捏着八字胡往外拉,細長的眼睛眯着,開始斟酌用詞:“一個從事古墓行業的朋友想請你做些護身符,這項你比我強……”
王瀾的話還沒說完,四象嘴裏剛塞進去食物“噗”地一聲噴出來,他抽出旁邊的紙巾把自己嘴擦幹淨,又喝了口啤酒潤潤嗓子,才說:“師兄,你這不扯呢!什麽叫從事古墓行業,說白了就是倒鬥的,盜墓的呗!”他擺手:“這我可不能幹,這是犯法的事!”
王瀾的眉毛想跳,又被他壓下去了,他瞧着自己一根筋的師弟,好脾氣地說:“他們盜的也不是我們國家的墓,老外的!都和我們國家打過仗……還沒說完,四象腦袋晃得和撥浪鼓似的:“那也不行,這盜墓就是損陰德的事,不能幹,不能幹。”
王瀾被噎住,這口氣上不來下不去,他抿着嘴,猛地灌下一杯啤酒:“行,那你們先吃着,我一會兒有事,先走一步。”說完,果真到前臺結賬走人。
剩下四象和王小五師徒幹瞪眼。王小五後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問:“師父,師伯是不是生氣了?”
四象嘴裏的肉也沒了滋味,他不是看不到師兄王瀾日子越過越好,可他總感覺師兄離自己越來越遠,他都快不認識師兄了。他嘆口氣,語重心長地和王小五說:“小五,師父告訴你,做咱們這行的都有個底線,不管怎麽樣都不能越過去,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好事做多了,以後會有福報的。這損陰德的事多了,下場也挺慘的。”
他想起有一次陪師父去看一個老朋友,師父說那人做朋友沒有比他還夠義氣的,但是做驅鬼師,就太沒有原則了。師父作為朋友要送他最後一程,讓他留個屍體。
那年四象十歲,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一個人被一團黑氣拖着,要把他拉進一個黑洞裏,可是他身體排斥,就被兩頭拉扯着,不成人形。
師父把他隔開,自己和黑氣說話,不知講了多久,黑氣才離開,而師父的朋友還剩下一口氣,他說:“謝謝。”最後一句他哭着說:“後悔。”
四象知道師父的朋友年齡不大,不到三十五歲,可因為做事葷素不忌,所以死了,死的很慘。果真就如師父所說,只能留個屍體了。
眼前可怖的場景消失,四象對上的是王小五一雙憨實的眼睛,這孩子在這方面怎麽學都沒天分,但是心好,以後做個普通人該不錯。他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但是想到一些事,又很快笑不出來了:“小五,我們這兩天還得緊着些過日子,師父問問朋友看有沒有能接的工作。”
四象的真算上不錯的朋友其實不多,他把總共才十幾個聯系人的電話簿翻了又翻,終于深呼吸按了一個號碼。十幾秒後電話還沒有人接通,就在四象想放棄的時候,那擾人的鈴聲終于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清冷的女音。
四象一聽到這聲音,嗓子音頓時一緊,呼吸也急促幾分,不過他很快壓下去,讓自己顯得正常一些:“小婉,過得怎麽樣?”
電話那頭挺長時間沒有動靜,四象就和等待審判的犯人,一點兒也不敢大意。很快那頭又有了女人說話:“真沒想到你還有給我打電話的一天。”聽到前半句,四象臉發紅,不知道是窘迫還是夏天太熱,聽了女人後半句,四象臉上的紅很快褪了個幹淨,女人說:“我還以為你早死外邊了。”
四象握着手機的手指發緊:“我……我忙。”說完,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女人嗤笑一聲:“說吧,什麽事?”
四象舔了舔發幹的唇:“沒什麽事,就是想問你好。”
女人那頭沉默兩秒,接着傳來她的大吼聲:“王濤,我艹你祖宗,你給我說人話!”
四象拿手機的手一哆嗦:“小婉,罵人不好。我……我其實想問你有沒有認識的人需要辦事的?”
張靜婉聽了,卻沒之前暴躁,而是冷靜問他:“你之前是不是一直接王瀾給你介紹的人?現在怎麽不幹了?”
四象猶猶豫豫回答:“和師兄吵起來了。”
張靜婉冷笑:“就你那包子脾氣還能和他吵?”
四象嘿嘿笑了:“我這兩年變了不少。”
張靜婉忽然嘆口氣:“這麽些年,都變了。”一時間,兩人俱是沉默,後來還是張靜婉說:“我這認識不少人,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四象也不知心裏是個什麽滋味:“你說。”
“以後不能再幫王瀾做事,王濤,你可是一諾千金啊,我要你這個承諾。”
四象一聽是這事,和自己心中想的不一樣,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他說:“行。”
張靜婉一聽他松口了,這頭也笑了:“我這是為你好,王瀾也不知道和誰合作,我看他幹不出好事,你離他遠點好。對了,眼下又個機會,是陽城沈家老爺子的八十大壽,沈家你知道嗎?”
四象給自己腦子裏過了一遍,問:“還是那個沈家?”
“對,到時候有頭有臉都來。你知道,有錢人多的地方,事也多。他們舍得錢換個安穩,我帶你認識些人,就不愁吃飯的事。”
四象捏捏手掌:“那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張靜婉輕輕笑了:“這頓飯,我等了十二年。”
四象的面皮繃緊,他緊抿着嘴,說不出話來。手機信號強,所以他聽清楚張靜婉挂斷電話前最後一句話:“王濤,我沒結婚。”
四象忽然覺得眼睛有點兒幹,他使勁眨了幾下眼,發現視線模糊,眼角有什麽東西淌出來。
……
八月二十六這天,江雪起了個大早。從衣櫃裏找出一件像樣的白色連衣裙,又從化妝臺上拿起快要落灰的化妝包。她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眉毛挺整齊,不用畫,又拿起眼線筆比劃一下,最後還是放回裏面。眼線筆自打買回來,用的次數屈指可數,現在一拿它手指都發抖,根本畫不了。
江雪嘆口氣,最後認命地拿出睫毛膏和唇膏,給自己提了提精神,然後拿起客廳裏放着的禮品盒出了門。
值得江雪如此對待,是因為今天是沈洛的生日。兩人認識算上一周了,沈洛對她的稱呼從“江雪”,“小雪”,再到“親愛的”。江雪對沈洛很有好感,她覺得沈洛的性格就是她一直想要的,自信,樂觀,灑脫。
沈洛過生日請江雪到她家,還指明了生日禮物。沈洛看上她即将要上架的一款南紅手串。因為網上要兼顧大多數人,這款南紅手串價格不是很高,與此同時的,南紅的質量也不是最好的。她送沈洛的這一串,是她這兩天新串出來的,每一個珠子都是她精心選出來的,又結合沈洛的手腕大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串手鏈。
江雪打車去了手機裏的地址,一到地方,不由得瞪大眼,她想過沈洛家有錢,但沒想到這麽有錢,一座很大的帶花園和噴泉的別墅。別墅門口整齊地停着不少的車,江雪認不出牌子,但是看起來挺名貴的樣子。
所以,她坐的這輛計程車極為顯眼。可能也是因為這樣,正在門口等她的沈洛一打眼就看到了,趕緊跑過來抱住她:“小雪,你總算來了!”
江雪接受了沈洛的熱情,暗地裏拽了下她:“你的生日辦這麽大?”
沈洛的臉頓時垮下來:“這哪是我啊,是我爺爺,我爺爺也是今天的生日,我和我哥就是捎帶的!”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三請假,周四更,欠的以後會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