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可憐你

第 84 章 大官

大官

五月初,黃巾衛反叛軍一事徹底落下帷幕,大大小小首領斬首三四百人,好不容易依靠着修仙占據半壁朝廷的崔家誅十族,而二王爺終身軟禁在西山,二王爺生母靜娴皇貴妃成了昭儀,局勢之動蕩,連遠在岳州的東平縣都有所耳聞,說什麽的都有。

慶元三十六年多事之秋,二王爺的事情剛落下帷幕,六月初三,皇帝崩,全國素服三日,百日內禁止一切活動。

六月初四,三王爺即位,年號奉正。

連同三王爺即位消息傳到譚家桌上的,還有俞家的信:向荊被封為正一品禁軍都督,俞世安被封為正二品參知政事,兩人都是實權在手,皇帝左右臂膀。

信中可見姨母有多高興,翻來覆去都是要去菩提寺還願,要去供奉香火錢。

信上寥寥幾句話概括了國本之争的問題,但現實定然是血雨腥風,如今向荊等人也算是得償所願。

譚意懸了幾個月的心終于落回實處了。

她窺視她爹的臉色,異常平靜。

這些日子,譚延态度如常,既不提她的親事,也不提向荊,就當那件事沒發生過,譚意讨好他,也笑眯眯受了,實在很難摸清楚他的态度。

只是有句老話說得好,該來的總是會來。

八月中旬早間,譚家人正在吃朝食,譚家大門突然被敲響。

“誰啊,這一大早的!”張金蘭去看門。

前些日子,她爹嫌棄掉了漆的大門不好看,找了一個工人重新把大門刷上紅漆,而旁邊的牆體經過風吹雨大,灰撲撲的,一紅一灰,顯得滑稽。

“哎喲,這……這不是阿荊嗎?”

聽到李嬸的叫喚,堂屋內的人紛紛看過去。

向荊個子高,足足比李嬸子高了一個頭。

他穿着尋常黑色便衣,目光有神。

而他身後站着好幾個衙役,大紅箱子一字排開,把門堵得嚴嚴實實。

譚延心底冷笑,這是擺譜擺到他面前來了。

“走吧,去見見正一品禁軍都督。”

譚延率先起身出門。

走到堂屋門口,對上向荊看過來的目光。

譚意一會兒瞧着站門口的向荊,一會兒窺視她爹臉色。杵在一旁嘆氣。

正當想要緩解一下焦灼的氣氛,門口的向荊動了,他上前幾步,笑着喊道, “裏正,李叔。”

“哎,阿荊來的正好,我們正在吃朝食……”李興民餘光看見譚延的黑臉,幹咳幾聲,住了嘴。

怎麽感覺風都不吹了。

“好咧。”向荊揚起笑。

他拿起幾包禮盒就往堂屋來。

似乎感受不到譚延的冷臉,向荊臉上都是笑意:“譚裏正,以前就聽說你愛喝茶,皇上禦賜了君山銀針和福鼎白茶,專門給你帶了過來。”

譚意默默別過頭,心尖發酸。

還是第一次見向荊笑成這樣,一看就是故意的。

她拉拉譚延的衣角,示意他給向荊點面子。

譚延衣裳微動,他看着天邊初升的霞光,心中輕嘆一口氣。

可能這就是報應吧,總算能理解當年他老丈人的心情了,憤怒中帶着憋屈。

他道:“進去吃點吧。”

譚延沒接禮盒,轉身向屋內去。

一行人終于不用堵在堂屋門口,李嬸興高采烈去東廚拿碗筷。

譚意接過向荊手中的禮盒,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向荊專門挑了個位置,挨着譚延身邊坐下。

他知道譚延不喜歡他,向荊只能在他身旁多刷些存在感了。

李嬸給向荊舀碗雞湯,眉開眼笑,道:“阿荊真是光宗耀祖了,要是向大爺泉下有知,定然是欣慰的。”

雖說前些日子聽阿意說起過,但親眼見到心中還是頗為感觸。

“對啊,阿荊又高又俊的。聽說阿荊現下是大官兒,多大官才叫大官兒啊?”李興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衙門的縣老爺。

“肯定比顯老爺大吧?”

“比縣老爺大點。”向荊道。

譚意轉頭看他,覺得向荊還是挺謙虛的。

李嬸李叔一人一句詢問着向荊這些年的事情,譚延一言不發,專心吃着朝食。

朝食吃完,譚延開始趕人,“向大人公事定然繁忙,我們還是不打擾向大人。”

譚延的話就是在送客,堂屋瞬間安靜下來。

李子衿放下碗筷,正襟危坐。

這話兒的意思向荊聽出來了,譚延什麽都不想談,親事沒有回旋的餘地,他笑:“不忙,我這次回來,是專門商量親事的。”

“我們家阿意小門小戶的,向大人年紀輕輕就是正一品大官,有無數高門顯貴的姑娘家可以匹配,我們家實在高攀不上向大人。這親事,還是算了。”

“裏正如果要這樣說,是我配不上阿意。我什麽出生裏正也清楚。”

譚延軟硬不吃,“行了,你把你的茶葉拿回去吧,我就是窮命,無福消受。”

“明兒我會找個媒婆,把這親事給退了。”

向荊并不慌,就算找了媒婆,媒婆敢接這差事才行,退婚他是不會退的。

“那明日的事,我們就明日再說,我今日閑着呢,可以陪你喝喝茶。”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向荊不走,他的身份擺在那裏,譚延也不能拿掃帚趕他。

譚延拒絕交談,兩人就一直耗着,一壺茶接一壺茶喝,喝得一肚子都是茶水。

譚延老了,身體不比年輕人,一趟趟跑茅廁,臉色都白了。

趁着譚延去茅廁,向荊從堂屋走出來。

譚意正坐在走廊發呆,看見向荊的身影,“你要走了?”

“嗯。”向荊看一眼緊閉的茅房門,道,“再怎麽喝下去,你爹身體撐不住。”

“正好去一趟潘文家,我明日再過來。”反正向荊做好了持久仗的準備。

譚意點頭。

向荊摸摸她的頭發,轉身走了。

向荊走後,譚意也出了門。

她打算去田裏找了李嬸,讓李嬸去當說客。

等譚延從茅廁出來時,院子只有李子衿在。

“子衿,阿意姐姐呢。是不是同那個大塊頭走了?”

“阿意姐姐去田裏了,向荊哥哥走了。”

譚延放下心來。

他勒緊褲腰帶,他火急火燎往縣裏跑。他要找個媒婆,明日就把兩人的親事給退了。

譚延花了好些錢,總算把縣裏有名的媒婆插隊搶到手,讓她明日上門退親。

晚間,譚延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打算養足精神對付向荊。

“裏正,你睡了嗎?柳大爺說有急事找你。”

譚延惱怒,他氣沖沖下床開門,

打開門,門口哪有什麽柳大爺,只有張金蘭,以及她奸計得逞的笑容。

次日一早,比媒婆更先來到譚家的,是六善村的村民。

昨日經過潘家大肆宣傳,誰不知道向荊和潘文當了大官兒?聽說還是每日與皇帝見面的大官。

這不是打算套套近乎兒,沒準能撈着什麽好處呢。

一大半村民都來了,烏泱泱的一群站在院子中,手中拿着青菜、雞鴨魚肉,不曉得還以為趕集。

熙熙攘攘,吵得人睡不着。

譚意睜着眼看天護板,特想罵人。

她夾在她爹和向荊之間,本就心力交瘁,這些人還連個好覺都不讓人睡。

“我就知道我乖孫是個有出息的。以前他就是很能吃苦的人,勤奮又孝順。上次算命的還說,我家祖墳埋得好,後代一定能出大官兒。”李大娘雖然背脊是越

發駝了,嗓音是一點沒變,一如既往嘹亮。

“喲,阿荊來了。”

院子瞬間騷動起來。

譚意穿好衣服急忙走出去。

向荊冷着一張臉被村民圍在院子中。

村裏大娘大嬸的,別看他們力氣小,沖起來那股勁,沒誰攔得住,向荊一個大男子,不方便對大娘大嬸子對手,只能隐忍。

譚延站在堂屋前,笑眯眯看着這一幕,悠哉悠哉喝着茶。

“爹。”譚意氣得吼了一聲。

譚延輕嘆一口氣,女兒大了,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他只能放下茶杯,提起中氣,“幹什麽幹什麽?當我家是菜市場?”

譚延氣息廣博無盡,連六善村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熙熙然然的院子瞬間安靜下來。

譚延這才走過去,“向大人,你回來鄉親們都很高興,這才熱情了點。”

向荊點頭,他提着食盒往堂屋去。

“趕緊的,一個個都滾出我家,像什麽樣子。”

“裏正,李大娘可是阿荊的奶奶,來看看他怎麽了?人家可是比你老丈人要親的多。”

“對啊,對啊。”

李大娘笑着沖堂屋喊,言語溫柔,邊說邊拄着拐杖往堂屋走去:“阿荊啊,乖孫啊,我是奶奶,是不是奶奶老得太快了,你沒認出來。”

譚延搓搓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他覺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這李大娘的臉皮還是厚啊。

何添轉轉眼珠子,急忙攙扶着李大娘,兩人往堂屋去。

院裏的村民不鬧了,也不走了,打算看看這熱鬧。

這村裏誰不知道以前李大娘是怎麽對向荊的,以前一口一個災星、賤種喊着,現在人家出息了,當大官兒了,滿嘴乖孫。

戲子都沒有她這麽會變臉。

院子的鄉親們伸長了脖子往裏看去。

譚延想起昨夜張金蘭說的話,直挺挺站在原處,直接讓李大娘和何添越過他進了堂屋。

何添和李大娘對以前的向荊都做過不少惡事,現在向荊會怎麽對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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