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霭

第 9 章

萬俟颢只帶了一只左手銀鐵護手就出了家門,他在出家門的時候,特地去看在作坊中一絲不茍做着扇子的雲玉緣。

此次回來,定要她明白那位魔君并非如她所想,盡管會讓她失望,可是總好過哪天東窗事發的時候讓她徒增煩惱。

萬俟颢轉身離開的時候,雲玉緣剛好看了過來,她目送他下了土坡,然後放下手裏的活,起身也下了土坡。

她不同他們去,但是她要自己去。

東邊森林的入口處,萬俟颢同宜珩彙合。

宜珩看着這森林,隐隐感到擔憂,他擔憂的并非這林中層層禁制,而是另有其因。

萬俟颢沒有猶豫,踏入了森林中,層層茂密的樹木容易讓人迷失方向,然而來自魔族的直覺,卻讓萬俟颢走得堅定。

宜珩跟在他身後,識途這方面他比他稍差些,他現在擔心的是,昨日申寧她的那番話,這個女人會不會獨自跑進這個滿是禁制的森林中。

“啪咔”一聲,又是樹枝被踩斷的清脆聲。

萬俟颢停下腳步,看着聲音的方向,心不自覺突突直跳,他在害怕,害怕什麽人會出現,從昨天開始他就一直擔心着。

那裏站着一位女子一身花俏的披風,看着他們,漂亮的臉上露出的是堅決。

“如你所料,你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萬俟颢轉頭同宜珩輕巧地說道,以掩蓋他松了一口氣。

宜珩看着申寧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照這個人的性子,這事她鐵定做得了。

申寧倒是先發制人,她說:“就算你們攔着,我定是要報仇的!”目光堅定,不容人反駁。

萬俟颢倒是不以為然,說:“要報仇随你。”

他松了一口氣,幸好不是緣兒,若是她,他能如何能這般輕描淡寫地讓她随他們去嗎,他們此次前來,是來圍剿這個為禍人間的魔君的。

宜珩看着申寧,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該來的,即便此人不比從前。”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魔君的功力永遠在他們之上。

申寧沒有回他,而是跟上萬俟颢前行。

萬俟颢的心還是懸着的,他感覺好似緣兒能不知從何處走出來,帶着雲淡風輕的模樣出現。

此時,霧霭漸起。

眼前的路被霧霭阻斷,萬俟颢停下了腳步。

不是因為看不清,而是他在等着那個人主動過來找他。

萬俟颢盯着那愈見濃厚的霧霭,難道他也來了嗎?

“不能走了嗎?”申寧的語氣有些着急,她從來不是着急的人,雖說脾氣有些爆。

萬俟颢點點頭,站在原地。

宜珩“噓”了一聲,似乎感覺到了什麽。

頓時,枯葉飛起,在霧霭之中,枯葉淩亂的飛舞着,甚為蕭索。

那正紅色就剛好出現在霧霭之中,離他們越來越近。

三人站在原地,心照不宣地警惕起來。

申寧手中聚集了許多樹葉,葉子聚成了一個長條,轉眼化葉為劍。沒有任何停頓,申寧舉劍徑直沖了過去。

“申寧!”宜珩擔心地喊道。

那正紅色沒有停頓,依舊按照原來的步調向着他們靠近。

僅一瞬,劍直直地刺去,正中心口。

萬俟颢和宜珩都驚詫着這一幕。

萬俟颢的心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換上了冷漠。

申寧仇恨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驚訝,她擡頭看向魔君。

浔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居高臨下地看着申寧,仿佛劍刺中的并非他的心口。

萬俟颢和宜珩也跑上前去,卻見霧霭中有一個人影緩緩靠近,那個人影越看,萬俟颢越覺得熟悉。

申寧的劍随着人影的靠近,化作了葉子蕭蕭落下,申寧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卻沒有報仇之後的釋然。

化無的能力,宜珩驚訝地看着來人。

伴随着鮮血的噴出,沾染了落下的鮮綠的樹葉。

“不是說過了,你們為何不信?”雲玉緣現身,看見這樣的光景,難得地露出生氣的模樣。

宜珩看着雲玉緣,方才那個有化無能力的人是她!

萬俟颢看着雲玉緣的模樣,她為何生氣,他一把拉過她,說:“你生什麽氣,我們不信的緣由不是同你說過,我們親眼所見!”

“我是不信。”雲玉緣堅定如初的信念,她不會相信父親筆錄中那位魔君會如此嗜血。

萬俟颢看着雲玉緣,到底要怎麽說,到底要怎麽說她才能相信我所言非虛,為何這麽執着,為何又如此堅定。

宜珩默默地扶起申寧,申寧冷漠地看着浔。

而浔也在看着她,眼中沒有任何動容。

“你心儀于他嗎?”萬俟颢突然冷聲問出這句。

雲玉緣吃驚地看着他,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為何他會如此認為,我分明沒有那個意思,為何他會這麽說?

宜珩和申寧也是吃驚于萬俟颢一反常态的樣子。

“灏,你誤會了,我與玉姑娘不過認識,沒有別的情愫。”浔解釋道。

“你閉嘴!”萬俟颢看着魔君,如今他恨不得要撕裂他,憑何緣兒這麽信任你,為什麽,你到底何處如此讓她深信不疑?

雲玉緣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的行為會讓萬俟颢誤會至深,她心下不快卻未在臉上顯露,只是他們二人意見如此相左,究竟為何?難道她信任魔君就是心儀魔君嗎,那麽她也信任阿颢,為何阿颢不會認為自己也心儀他?

“仇也報了,申寧姑娘也該了了吧!”浔淡然說道。

申寧看向魔君,仇恨并未因那一劍消減半分,她說:“了了,這麽容易的話,我夫君豈不死得太不值,怎麽也要償命。”

浔還想說什麽的時候,雲玉緣卻走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站在了魔君的斜前方,無論是他們三人中的誰,只要攻過來,那麽雲玉緣勢必會擋住的。

“你們誰也別想動魔君,他是家父友人,家父叮囑過,任何人不得傷他!”雲玉緣說道。那神情不似往日那般似水,卻如堅冰一般堅固。

申寧看着雲玉緣,走過去,說:“玉姑娘,你不知,我不怪你,今日我就好好告訴你,魔君真正的面孔。”

雲玉緣一禮,道:“願聞其詳。”

大約是二百多年前,申寧和人相愛,原本就如同那戲本中演繹的那般纏綿悱恻,然而有一天卻改變了他們,那位男子知曉申寧是妖,原本美好的日子化為了泡影,男子一怒之下卷鋪蓋跑了出去,留下申寧在屋內痛哭布置,然而不多時辰,那城中的人齊齊趕往十裏開外的地方,他們也叫上了申寧,在那裏,申寧看見了,已經露出森森白骨的男子和将男子抱在懷中的冷面魔君。

“魔君吃人啦!”不知是誰驚恐地喊道。

被這麽一喊,人們吓得四處逃竄,只剩下申寧、萬俟颢和宜珩三人。

申寧二話不說沖上前去,而就在利刃劃破魔君的披風時,魔君帶着人卻消失不見了,後來,他們在河岸發現了魔君的屍體,至此,事了。

雲玉緣聽着申寧淚流滿面地訴說着,兩百年之久,她竟一刻也沒有忘記那個男子。

“吃他的不是我,而是情癡墨。”浔淡淡地說道,語氣很平淡。

申寧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情癡墨。

衆所周知,情癡墨,專門裁決負心之人的魔族,對負心的感知力超乎尋常,所以不管那負心人逃到何處,它都會追蹤到而吃掉此人。

“我知你喜歡他,所以在你趕來之前,把它趕走了。”浔很平常地說道。

申寧捂着頭,大聲喊道:“我不信,我不信!”

怎麽會,被情癡墨吃掉,那麽他對我……我不信。

宜珩很适時地抱住有些失控地申寧。

雲玉緣轉過身,小聲說:“魔君,您還是不要說下去吧!”

浔點點頭。

萬俟颢看着二人的模樣,直直地走過去,伸手指向浔,說:“怎麽可能,我不信。”

浔看向萬俟颢,眼中複雜的情愫一閃即逝,他們兩個人面對面站着,沉默着。

雲玉緣不知道他們二人淵源,也不敢輕易插手,阿颢本就誤會,若是插手,豈不讓他更加誤會,她不想讓他誤會。

宜珩卻叫了一聲雲玉緣。

“他們二人是兄弟。”宜珩輕聲說道。

雲玉緣看着那兩個人,怪不得氣場如此相像,可是若是兄弟的話,阿颢至少存在了一千年,而不是三百年。

“他因為不恥兄長所為,而改名為‘萬俟颢’,其實他叫‘灏’,三點水的那個字。”宜珩說。

雲玉緣看着那兩個人,兄弟反目,因為不恥兄長所為,那麽從前也許阿颢特別欣賞魔君,才會如此失望吧。

“灏,不是我。”浔看着萬俟颢解釋道,目光直直看向萬俟颢,眼底有着悲傷。

任何都可以不相信,我的弟弟你不行!

萬俟颢聽着,心如同沉入深海,心裏卻不信,你所說的,我一個字也不信,可是……

雲玉緣在一旁看着,誤會就誤會吧,若是他們兄弟反目,阿颢若是殺了魔君,也許他才後悔,不能讓阿颢做讓他後悔的事情。

“阿颢,你與魔君相處的千年時光中,魔君可有讓你失望過?”雲玉緣走過去輕聲問道。

萬俟颢沒有看向雲玉緣,說:“只有一次。”

雲玉緣知道萬俟颢說的是哪次。

“只有那一次,親眼所見,我怎能相信,我看見你滿身鮮血抱着申寧喜歡的男子。”萬俟颢此時已經不再冷靜。

浔搖搖頭,說:“不對,我驅趕了情癡墨,我就退去了,那個人不是我。”

雲玉緣知道浔所言非虛,父親筆錄上曾有此話:今日與魔君暢飲一番,直到天明,中途因事離開,轉瞬即歸,落款日期便是兩百年前事發那日,她不信父親活了如此之久,可是也并非不可能。只是阿颢的模樣,萬般不幸,筆錄并未在身邊,要如何說才能解開他的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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