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颢和浔就這麽僵持着,雲玉緣站在一旁張着嘴,終究沒能說出一個字。
阿颢的心情,她能夠明白,曾經崇拜過,也曾經失望過,曾經不相信,但是終究還是敵不過親眼所見和人言可畏。
申寧的情緒平複了幾分,過了這麽久的事情,還是看淡點好,可是不知為何就是過不去那道坎,她一片真心錯付他人。
宜珩見申寧的情緒平複了,也帶着些遺憾地松開了手。
萬俟颢心中已經有些淩亂,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哥哥的話,可是親眼所見之事會有假嗎,他糾結着,苦惱着。
“緣兒,若是我和他只能活一位,你會想誰活着。”萬俟颢冷聲問道。
這對于雲玉緣來說是最難的問題,魔君是父親立誓守護之人,而萬俟颢……她不想失去他。
“萬俟,你未免也太過分了!”宜珩走過去說。
萬俟颢的眼睛始終不曾離開浔,他說:“世間哪得雙全之法,所以她只能選擇一個。”
宜珩想要勸阻,卻被雲玉緣阻攔了。
她沒有任何猶疑,她說:“我選擇我死。”
萬俟颢和浔同時轉向雲玉緣,他們不知為何她會做出這樣的回答。
雲玉緣卻給出了回答,說:“阿颢,的确世間沒有兩全的法子,如果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的話,我可以。”
不是命不值錢,她也想看看那百花盛放的美好,可是如果真的是要選擇,大抵上這是不後悔的最好的法子。她想,若是阿颢活得那麽久,一定有過後悔之事吧,如今,她是不想讓他後悔的。
“玉姑娘,你這麽做的話,我如何向你父親交代。”浔說道,心中深深覺得這女子絕非常人。
萬俟颢沒有說話,而他想說的是——沒有你我怎麽活。
申寧走過去,不客氣地說:“憑什麽讓她付出代價,明明是你胡攪蠻纏的結果。”
其實,這件事情很好解決,找到那只情癡墨,一切自見分曉,可是萬俟颢卻不依不饒,想來也是重視雲玉緣的緣故,可是申寧卻發現了,萬俟颢這副模樣,已經不能算是重視,而是——占有。
只能屬于他一個人,不能是別人的,強烈的占有。
“哈哈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戲啊!”不遠處有聲音傳來。
衆人全都望了過去,徐毓正一身白衣站在那裏。
“兄弟反目,偏偏要個女子犧牲,這個故事好似五百年前也是看過的。”徐毓正不客氣地說道。
“你……”萬俟颢說道。
徐毓正的樣子似乎有事要辦,突然間,電光火石般,徐毓正就消失在衆人眼中。
待衆人回過神的時候,只見雲玉緣朝着密林深處跑去。
萬俟颢擔心地追了上去。
申寧和宜珩緊随其後。
浔倒是不緊不慢地緩步朝着那個方向而去。
密林深處,有一個被層層樹葉掩蓋的洞穴,徐毓正在以誰都察覺不出來的速度,閃了進去。
而雲玉緣緊随其後。
此洞穴是樹根和藤蔓天然形成,洞穴不大,一眼可見,洞穴正中央有一個石床,石床上躺了一個貌美的女子,好似在昏睡着,而洞穴的邊緣卻有一堆白骨。
徐毓正見雲玉緣進來,擋在了石床面前,一副護衛姿态。
雲玉緣看着那位貌美女子,自古花妖盡數是美人,可是她沒有靈了,沒有了靈的妖,就是一副空殼子。
“你要做什麽?”徐毓正分外緊張。
雲玉緣問:“那過來獵惡獸的人是被你吃掉了?”
徐毓正看着雲玉緣,他知道她的化無能力,能在那裏住許久也相安無事,定是因為此能力,所以他束手無策。
萬俟颢、申寧、宜珩相繼趕到。
浔是最後一個到的。
“你們要做什麽,想要對我的妻子不利嗎?”徐毓正正色問道。
“可她已經沒有靈了,她死了。”雲玉緣說道。
徐毓正看着如同熟睡一般的妻子,否認道:“不是的,她是睡着了。”
“說了多少次了,沒用的。”浔難得露出無奈的神情。
這世上癡情人啊!
申寧和宜珩二人愣在原地,他們都極其清楚那女子的情況,而他們也将在不久的将來,也會有此劫難,他們雖存活久遠,卻非不死之身。
徐毓正似有些瘋癫,他抱着那具空殼子,眼中柔情似水,輕聲細語地與那女子訴說着他對她的眷戀,可是女子聽不到,也感覺不到。
但是,在雲玉緣他們眼中,這個人就是個瘋子。
“怎麽回事?”雲玉緣輕聲問道。
浔開口說:“你們村子此前都是一個人、妖共處的村子,三百年前,還是人丁興旺的大村子。”
“為何變成我們如今這般衰落之景?”雲玉緣問。
浔看了一眼萬俟颢,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丹華,快了,等我練成不老不死術,我就能和你永遠地在一起了。”說着,徐毓正緊緊抱着女子。
那副驅殼始終都是一副安睡的模樣,閉着眼睛,萬事不入耳的樣子。
雲玉緣看着心底竟覺得有幾分凄楚。若是那女子在世的話,會如何?
突然,半張人皮落地。
申寧拉住宜珩的手臂,驚恐地後退了一步。
萬俟颢默默向前護住了一直站在最前面的雲玉緣。
徐毓正的一張臉,一半有人皮而另一半卻是血肉清晰可見的模樣,看着分外駭人。
“這就是尋常人練禁術的代價。”浔說出了原因。
徐毓正盯着那張可怖的臉,仰天長嘯,說:“代價?怎麽,若是能和丹華長久厮守在一起,我這不人不鬼又如何呢?”
浔笑了一下,嘲諷道:“你覺得你這幅模樣,她還會同你一起嗎?”
徐毓正看着浔,愣了一下,然後說:“丹華不會棄我于不顧的。”
浔說:“可是她還是離你而去了。”
“不是!”徐毓正吼道,“是我,一切都是我!”
“毓正。”一個溫柔的喊聲,伴随着聲音,一道銀光洋洋灑灑地從暗處出現。
徐毓正擡起頭來,看向那柔光,突然留下眼淚,他喚了一聲“丹華”。
“別再這樣執迷不悟了,我和你的緣分在三百年前就盡了。”丹華還是那溫柔的嗓音。
徐毓正走了過去,想要抓住丹華的手,卻是穿過了,他所見的丹華,不過是一個幻象。
申寧和宜珩來回打量着,發現誰都沒有施法術的跡象。這個靈是誰召喚來的?
“丹華,丹華,是我不好,若不是我非要練什麽長生不老術,你也不會死了。”徐毓正滿是悔恨地說道。
若是他只安于現狀,多好,如今卻只有悔恨度日了。
丹華笑了笑,搖搖頭,說:“我知道你是怕我孤單,才會如此極端,可是同你相處的日子,不論多久,對我而言都是無價的。”
徐毓正哭得越發悲切,他回不去了,回不去三百年前那夜,他因為偷習禁術而走火入魔,是丹華犧牲自己,換他一命,他原本打算他們長長久久,可是卻是他親手毀滅了自己的幸福,走上了一條喪心病狂的不歸路。
此時,徐毓正的眼中看到了許久以前,他們在村子裏的情景,夫妻二人琴瑟和鳴,日子真是平和美好。
丹華此時,突然伸手抱住了徐毓正,那柔和的銀光,環繞在徐毓正的周圍,看起來十分安詳。
“謝謝你了,玉姑娘!”丹華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道柔和的銀光也随之消失。
留下徐毓正伏地痛哭不止,他失去了,再也沒有機會補救,可是若是能夠重來,該有多好,他不必那般愚蠢,非要長生不死。
雲玉緣從袖子裏抽出一把折扇,打開,那上面是一副美人丹青,那畫上女子,便是丹華,這把折扇在展開的一瞬間散出了柔和銀光。
“村長,這把折扇,想來在你這裏,比在我那裏要好得多。”雲玉緣将那折扇放到徐毓正的手中。
徐毓正用顫抖的手接過來,疑惑地看向雲玉緣。
雲玉緣說:“丹華姑娘的靈在這裏,與你見面是她的選擇,希望今後你能夠好自為之。”
徐毓正看着那扇子上的女子,女子笑靥如花,他的淚滴在那扇子上,散出一絲銀光。
“謝謝。”徐毓正抱着扇子說道。
雲玉緣一禮,準備帶着大家退出了洞穴時,徐毓正卻叫住了。
“魔君,兩百多年前那個你是我假扮的,那本禁術說定是要吃負心人才行,讓你蒙受不白之冤,對不起。”徐毓正說道。
浔的目光看向申寧,他覺得,大約那個女子心裏會更不好受吧。
申寧卻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後走出洞穴。
萬俟颢看着浔,獨自懊悔。
其他人也出了洞穴。
而霧霭未曾散去半分。
申寧和宜珩上下打量着雲玉緣,這個女子似乎也并非那麽簡單吧。
雲玉緣看着他們打量的神情,說:“靈一旦從肉體分離,便在也回不去了,我的扇子可以承載分離肉體的靈,僅此而已。”
萬俟颢看着雲玉緣問道:“那麽你早就知道徐毓正的故事。”
雲玉緣卻說:“故事是他們的,我無權幹涉,我能做的也就是方才那般吧。”
但是她的扇子雖能夠承載靈,但她卻從未主動讓扇子吸收靈,那些寄居在扇子中的靈,都是自願進入的。
“徐毓正會如何呢?”申寧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他大抵會和所愛一起吧!”雲玉緣說。
“我也該出去這裏了!”浔說。
萬俟颢有些別扭,卻不敢言語。
雲玉緣微笑着看着萬俟颢,幸好解開了誤會。
申寧卻是豪氣地說道:“魔君,你來我那裏打工吧,我包吃住!”
三人有些吃驚地看着申寧。
這個虎女人!
卻沒有想到,浔似平常一般,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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