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賭徒
暮染在照顧陸清雪，她拿出先前陸清雪交給自己的藥，猶豫着要不要喂給她吃。
衛麟的下毒讓她分不清陸清雪究竟有沒有被完全控制，如果她還擁有自己的意識，自己也不用再下毒了。
可若是她沒有自己的意識，說不定一醒來就回要殺了自己。
不斷徘徊的暮染最終還是拿着那只瓷瓶走到了床前，她打開瓶子，只要将裏面的藥都喂給陸清雪，她便會毒發身亡。
瓶子愈發地靠近陸清雪的唇，但暮染看着她臉上變多了的暗紋，便想到她方才痛苦的模樣。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萬一陸清雪是騙她的呢？
如此一想，暮染便又直起了身子，打開陸清雪的左掌，掌心中的舊傷痕周圍呈現灰褐色。也許，她應該相信她。不過看着手中的毒藥，她還是猶豫了。
五年前。
東瀛玄影一衆人已經來到洛陽，但洛陽顧家的人早已離開，剩下的江湖人士沒幾個敢反抗東瀛玄影的。不過也還是有幾個不要命的人想要與玄影抗衡。所以安倍玄光便吩咐人去處理此事，要麽招撫，要麽斬草除根。
暮染表面聽從，暗地裏卻想找到那些人，讓他們不要硬碰硬，暫時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她還沒找到那些人的行蹤，卻遇見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洛陽的人。
對方一身黑衣，卻滿頭白發，從背後看還以為是位老人家，但她的臉卻非常年輕，只是脖子處的暗紋十分顯眼。她的手緊緊握着一把劍，渾身散發着一股殺氣，好似下一刻便要動手。
“陸清雪？”暮染第一眼看見她，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甚至還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認對方的身份。她沒有認錯人，那真的是陸清雪。幾個月不見，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是在英雄會中奪得了天下第一嗎？她此刻不應該在金陵嗎？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她來這裏做什麽？一連串的問題在她心中不斷冒出。
然而陸清雪可不給她疑惑思考的時間，拔出劍的下一刻，她便出現在她面前，還用劍指着她。暮染沒有躲，但陸清雪也沒有出劍傷她。
“身為一個中原人，與東瀛人勾結，反過頭來害自己人，暮染，你忘記你的家鄉萊陽是如何落入東瀛人的手上的嗎？”
聽着對方帶着質問的口吻，暮染并沒有生氣，反而解釋着：“正因為我沒有忘記，所以我才知道現在還不是與他們硬碰硬的時候。你這次來，是要殺安倍玄光嗎？”沒等對方回應，她便自顧自地說着：“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就算你爹來了，也不是他的對手。你現在不如回去，帶着你們陸家暫時躲起來，以待時機。”
陸清雪淺淺一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她将劍收回劍鞘，殺意全無，甚至善意地看着她。
暮染不懂她搞這麽一出是做什麽：“你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自然是與你一樣，加入玄影。”
暮染奇怪地看着她：“以你陸家長女以及英雄會天下第一的身份，你加入玄影，你覺得他們會信嗎？”她不信陸清雪想不到這一點。
“他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加入玄影。”
看着她一副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暮染便氣急了：“你可知雷千穹與楚家家主都已被玄影控制了嗎？！你明不明白，你一旦出現在他們面前，是怎樣的結果？”
“我明白。”正因為她一切都考慮清楚了，所以她才會來。
暮染卻更氣了：“既然明白，為何還要做傻事？！”
“也許，我不會被控制。”她之前吃過幻夢果，自我意識更強。
“原來陸大小姐還是個賭徒啊！”暮染有些陰陽怪氣的。
陸清雪沒在意她的态度，只是問她：“你可願幫我？”
“幫你加入玄影？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不對！”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驚奇地看着她：“有傳言說你瘋了，你該不會真的瘋了吧？還有你這臉是怎麽回事？不會是陸家的人幹的吧？你當真與你父親鬧掰了？唉！真是可惜了這張好看的臉了！”她擡起手，想要撫摸她那張臉，卻被陸清雪一手打開：“看來我們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見陸清雪轉身就走，暮染急忙喊道：“這個東西你應該認得吧？”
陸清雪回身，卻見她手中是一枚令牌，陸家的令牌。她開始還有些疑惑，暮染怎麽會有陸家的東西，但突然想起自己曾将陸家的令牌送給冷一。莫非這東西，是冷一的？
看她的表情，暮染便知曉她也猜出。“不錯，這正是楚泠的。看來，這東西，是你送給她的。”
“此物怎會在你手中？”陸清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
“你還不知道嗎？你的朋友，死在了東瀛人的手中。”
縱使她方才猜到，但親耳聽到暮染所說，她還是身子微微晃了晃，如同遭了晴霹靂一般，有些腿軟。
暮染将那天她得知楚泠可能身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陸清雪靜默聆聽，垂頭抿唇，她沒想到她會就這樣離開，早知道，她應該陪她一起去找千面郎君報仇，這樣她就不會被東瀛人所殺。
“我說這些，是讓你不要白白去送死，你明白嗎？”暮染苦口婆心道。
陸清雪卻搖了搖頭：“我更該去。”說完，便轉身離開。
“我勸你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離他們遠點有什麽不好的？”
陸清雪沒有回應，只是消失在暗夜中。
接連的半個月內，暮染再也沒見過陸清雪，本以為她是真的離開了洛陽，還沒想到，玄影将洛陽內幾個反抗的人殺掉的幾日後，暮染卻再次見到了陸清雪。
顧家的人離開了洛陽，安倍玄光便帶着他們直接住到了天劍宗。
某個平靜的夜晚，天劍宗忽然出現刺客。倒不是安倍玄光遇刺，而是衛麟遇刺。
衛麟逃的速度還是很快的，但還是被對方重傷，守衛攔下了刺客，他才得以撿回一條命。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吸引到所有人，就連安倍玄光也親自來了。
暮染循着打鬥聲而來，見衛麟身上有好幾處傷口，他焦急地跑向安倍玄光：“玄主！是，是金陵陸家的人！”傷他之人，用的正是滄浪劍法。
暮染一下子便想起了陸清雪，該不會真的是她吧？她看向那黑衣人，對方一身夜行衣，面容頭發也都遮蓋嚴密，但看身形，的确是個女子。
鈴木音見對方用劍，抽出劍便過去想要将對方拿下。
二人都未曾見過對方的劍法，前幾招誰也沒占到便宜，但接下來，黑衣人的劍法便令鈴木音驚豔，對方果真是個難得的劍者。
那些守衛被二人的招式吓退，不敢再上前，劍光閃爍，連續的對招下，鈴木音愈發不敵，甚至還被對方傷到。
暮染見過陸清雪的劍法，她确認，這真的是陸清雪。
銀劍從手中脫落，緊接着，鈴木音便被陸清雪踹飛，随即，她便又刺向了衛麟：“衛麟！我要你血債血償！”
但衛麟此刻在安倍玄光身邊，面對對方的那一劍，安倍玄光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向前一步，擋在了衛麟的前面，用內力擋下了她那一擊。
随即他又打出一掌，陸清雪被他這一重擊擊退，便被夏木一郎、千葉櫻、森田、吉田勝和高杉勇五人包圍。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縱然陸清雪是如今英雄會的天下第一，但被圍攻的她，也逐漸落于下風。
黑色面巾被吉田勝的刀刮破，好在沒有受傷，但也看清了她的面容。
“陸清雪？！”剛剛加入玄影的浪逐一眼便認出了她。
“她便是那個奪得了天下第一的人？”安倍玄光對陸清雪奪得英雄會天下第一的事情也略有耳聞。他扭頭看向一旁重傷的衛麟：“你們之間有仇？”
“玄主，她身上也有一半沐家的血，她是沐伯懿的外孫女！咳咳！”說到這裏，衛麟便請求他殺了陸清雪。
暮染剛想過去求情，安倍玄光便道：“先不急着殺。”他看向妹妹雅子，她便打算控制陸清雪。
此時，夏木一郎和千葉櫻一火一冰，兩道掌力打在陸清雪身上，而她身上卻沒有出現應該有的效果，這讓他們都不免有些驚疑。但安倍玄光卻勾起了唇角，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在圍攻下，陸清雪很難脫身，安倍雅子也對她施以桔梗印，暮染卻也只能在一旁暗自擔心着。
陸清雪逐漸安靜下來，額頭也逐漸浮現出五芒星的圖案。
就在這時，衛麟提醒道：“玄主，她可是英雄會的天下第一，咳咳，擊敗了西術雲家的兩，兩位公子，咳咳，桔梗印怕是對她沒有作用，不，不如，咳咳，就此殺了她？”
暮染恨不得過去打衛麟，都重傷的人了，還在那邊煽風點火，也不怕閃了舌頭。
安倍玄光聽了他一半的話，便示意安倍雅子再加固一層桔梗印，兩層的控制，他不信她還能保留自己的意識。
很快，兩層的桔梗印便加固完成，陸清雪也恭敬起來，看得暮染心裏直生悶氣。她不是挺聰明的嘛，怎麽做起蠢事來也毫不含糊？
“暮染，安排她住下。”安倍玄光吩咐後，暮染便走過去，将陸清雪帶離此處，衛麟卻氣得又吐了血。
一路上，暮染都沒有說話，直到将陸清雪帶到一處房間，關好了門，她便盯着她的臉看：若沒有這奇奇怪怪的暗紋該多好！
“我早該刺瞎你的眼睛。”
暮染大驚，指着她連話都說不全了：“你，你……”
陸清雪卻一手捂着腦袋，頭痛欲裂，感覺自己的身體內似乎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争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你，你沒事吧？”暮染也不知她有沒有被控制，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觀察她的反應。
陸清雪依舊捂着腦袋，強行拉回自己的理智：“這個賭，至少，我沒有輸。”暮染說她是個賭徒，也許，她真的是吧。而且，她似乎……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