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刺殺
即使同為潛伏人員, 但很顯然徐敬棠的生活方式和湧星這樣謹小慎微的方式是格格不入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好像過的仍舊很不錯,湧星坐在看臺上望着人群中意氣風發的男人, 忽然有些分不清昨晚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也是第一次開始将他擺在一個非對立的層面上去比對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來。
如果沒有任務的話,他是否還有如此不顧一切地想要和她在一起?
徐敬棠騎着馬站在起跑線上目光仍舊停留在觀衆席上, 忽然動了動嘴。盡管是很細微的動作, 但還是被湧星捕獲, 不要看。
什麽不要看?
徐敬棠是在向誰傳遞消息?還是說他在和觀衆席上的另外一個人密謀着什麽?
場內信號槍的響聲刺激了她的神經, 将她的思緒拉回。湧星也不覺笑自己竟然會有如此庸人自擾的想法, 她一向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今天不知怎麽了。
賽馬對于徐敬棠他們這些混跡于聲色場中的人精來說, 根本就是不是一場友誼賽如此簡單。而徐敬棠忽然上馬也并非興致使然,而是他得到了消息北平的鄧将軍新得了一匹愛馬, 正苦于沒時機表現,徐敬棠正好順水推舟送他個表現得機會。
果然場內只鄧将軍一人遙遙領先,其餘人等竟然差了他半圈左右, 而徐敬棠雖身騎快馬,可仍舊每圈也只緊緊咬在鄧将軍後面, 看着讓人緊張刺激, 可心驚膽戰了半天仍舊是鄧将軍遙遙領先。
要麽說拍馬屁也是門藝術呢,湧星望着徐敬棠暗暗嗟嘆。
不過衆人還是對這人為打造的“激烈比賽”還是十分捧場的,最後一圈的時候, 徐敬棠在衆人的歡呼聲中做出漸漸洩力的架勢來,二人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遠。那鄧将軍更是一記馬鞭直擊馬臀, 眼看着離終點線越來越近。
就在他即将奔至終點線的時候,忽然湧星耳邊傳來一聲音——
“陳小姐?這是先生請您和身邊的宮澤小姐的。”
扭頭竟然是元空, 湧星微微皺眉,還沒來得及提問忽然耳邊響起連續的槍聲,場內登時大亂,不停聽到有人喊道,“來人!保護将軍!”接着又響起混亂的槍聲。
誰也沒想到鄧将軍的親兵竟然直接把槍對着觀衆席無差別掃射起來,就為了不放過任何一個刺客。宮澤奈奈大驚失色,元空見狀直接将二人撲到,三人匍匐在觀衆臺下。
湧星被元空緊緊地壓着,仍用目光詢問發生了什麽——這場刺殺究竟是針對誰的?徐敬棠到底知不知道,元空離開他,是徐敬棠授意了還是偶然?
“不要看。”
元空一向寡言,此刻趁亂壓低聲音依舊惜字如金,“先生讓你不要看。”
湧星愕然。
看來徐敬棠是知道這場刺殺的,說不定這場行動中還少不了他密謀。
說到這個鄧将軍,也不怪誰都想要取他項上人頭——這個鄧将軍早年在黃埔軍校時便是蔣先生珍愛賞識的學生,入伍後更是先生身邊的紅人,嫡系中的嫡系。誰知道有一次被日軍俘虜後竟然倒戈成了賣國賊。
替日本人做事打仗不說,更是洩露了重慶方面的許多重要資源,對革.命.事業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是而此人一直是重慶暗殺名單上的頭號人物,奈何此人卻是狡兔三窟,也不知道這會是怎麽勸說觀賞賽馬的,結果就這一次就出了岔子。
湧星知道了徐敬棠對刺殺的事了然于胸,又見他将元空調離便知他心中十分有把握,心下不覺更是安定了三分。
終于槍戰結束,湧星扶着蒼白着臉的宮澤奈奈站了起來,方才還熱鬧非凡的賽馬場成了人間煉獄。有被掃射到的平民血流如注,親朋哀哭的聲音響徹天際。可是重兵把守着各個關口,不許任何人出去,所有人都要等待審訊。
不幸中的萬幸,湧星中的一行人無人受傷。大家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怯怯神情,一個個對望着卻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而元空早已趁亂消失在了人群中。
宮澤奈奈緊緊地拉着湧星的手,不停地深呼吸着。。湧星本以為她會哭,卻沒想到她雖然面色如死人般慘白難看,可是卻未曾落淚。
只見看臺下更是一團糟,所有人圍着鄧将軍倒下的地方,反倒看不出他究竟是何狀況。忽然人群一陣騷動,只見徐敬棠捂着胳膊被人攙扶着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他的樣子看起來吓死人了,渾身是血,衣服和褲子都破了,元空拿衣物捂着他的額頭擋着衆人往外走。
“徐敬棠……”
湧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失态。然而宮澤奈奈聽到後反而激動起來,連忙看去,更是坐立不安。剛才還吓到發軟的腿又恢複了力氣,拉着湧星要去找他。
湧星只依着她,畢竟“日本人”的身份是張通行證,湧星與她在一起,倒也多多少少有些方便。更何況,她也迫切地需要知道徐敬棠的傷勢究竟如何。
站臺上亂成一鍋粥,地上滿是鮮血,湧星盡量逼着自己不要去看那些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屍體,掏出手帕來捂住口鼻,逼迫自己假裝呼吸不到那股令她幾欲崩潰作嘔的血腥味。
“徐君!徐君!”
宮澤奈奈倒是一副什麽都不顧的模樣,也顧不得淑女作态了,直接沖着前方大喊起來。
士兵們發現了她們上前就要強行扣留,幸好徐敬棠聽見了,忍痛前來打招呼。然而士兵們的态度十分強硬,一個士官打扮的男人雖然客客氣氣的,但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放行。
湧星見他們如今混亂緊張,便知刺殺任務應該是成功了,不然此時也分不出如此多的兵力來做這些審訊善後的工作。那肥頭大耳的鄧将軍,只怕此時已經駕鶴西去,毫無挽救餘地了。
她下意識地往人群中看去,想要求證,卻聽到徐敬棠忽然開口,“不是跟你說了。”
湧星吓了一跳,連忙回頭便接收到了徐敬棠警示的眼光。
“看到又要難受。”
徐敬棠笑着沖宮澤奈奈道,“宮澤小姐,真是抱歉,竟然讓你們受驚了。”
他面色慘白,身上雪白的襯衫慢慢擴散的紅色預示着他此刻的身體狀況。宮澤奈奈全心鋪在他的身體上,沒想到自己冒然前來反而拖累了他,于是連忙揮手叫他趕緊就醫。徐敬棠也不再逞強,上車離開。
徐敬棠的确受了槍傷,不過不在要緊部位,而是肩胛。
這槍是他命令的,只有他也受了傷才能洗脫他的關系,所以他後面故意拉開和鄧将軍的距離,故意等子彈打到他的肩胛骨,等着從馬上摔下來,摔得遍體鱗傷,一副被裹挾進這起刺殺案的無辜模樣。
不過大概是徐敬棠棄武從文的時間太久了,顯然他低估了子彈的威力,中間又被耽誤了一陣,上了車便覺頭昏腦漲天地倒轉眼前不斷白光乍現,意識漸漸渙散起來,可還拉着元空的手,撐着最後一絲力氣望着他,想要确認什麽。
車內只有他們兩個人,元空點點頭,“先生放心,死透了。”
徐敬棠聞言這才腦袋一歪,昏昏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徐敬棠費力地眨了眨眼睛,混沌的視野中漸漸出現了醫院潔白的天花板。腦子混沌地厲害,他幾乎有些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要躺在這裏了。
“你醒了?”
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這不是元空的聲音,為什麽有女人?
徐敬棠一驚,身子一動又扯到傷口,不禁呲牙咧嘴起來。一雙微涼的雙手按在他裸露在外的肩上,“現在知道害怕了?”
徐敬棠很少有這種直白的傻乎乎的樣子,湧星一直覺得徐敬棠這個人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透露出他的陰險狡詐,他一笑她就得在心裏暗暗複盤有沒有哪裏出了岔子被他識破。
還是第一見他這幅沒睡醒的樣子,被他這樣懵懂地看着。
湧星不覺微笑,“知道有傷還不仔細點?怎麽,就這麽怕我?”
“不是,哪能啊……”徐敬棠還是懵懵的,有點分不清顯示和夢境,喃喃道,“這不是生怕失.身了沒法交代麽。”
他的聲音低低的又有點讨好,湧星沒想到他這幅模樣了還能有功夫貧嘴,本來擔心他的傷勢心情也不好,此刻也被逗笑了,“哦?聽你這意思像是經常有這種失.身的經歷了?”
“啧”徐敬棠撓頭,“陳湧星,你是老子見過最難打發的女人了。”
湧星白眼:“原來扯來扯去是打發我,早說不就行了麽,繞這麽一大圈,累不累啊。”
“嘶——”徐敬棠一見怎麽也占不着上風,于是立馬诶喲诶喲地裝疼起來。湧星明覺得他是裝的,可是動作卻先理智一步關懷了上去。
“都說了讓你不要動!”湧星有些緊張,站起來想要去找護士,卻被徐敬棠拉着。
“得啦,好不容易消停會,就陪我坐會吧。”
徐敬棠笑了笑,又問起她怎麽沒走,據他所知湧星他們應該是已經返滬了。湧星望着他,替他掖了掖被子,叫他最好少操點心。
“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我只說是有些私事,晚些回去也沒什麽。只不過是宮澤小姐難打發些。”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了,有件事一直忘了說。就是文中對于各方勢力的稱謂問題,因為jj審核的原因,黨派,諜戰之類的都不可以寫。所以很多那種具體的名詞我也沒法寫出來,只能用“方面”或者“組織”做代替,有時候感覺不太嚴謹,有些不忍直視……哈哈哈不過大家看得時候也別太較真了,只當成一個虛構的勢力也沒什麽。畢竟我也十分害怕忽然有天被編輯大大警告不準再寫了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