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95 章 見客

第95章 見客

本以為徐敬棠很快就能回來, 誰知道一連好幾日徐敬棠都沒有回家來。像是怕她擔心似的,雖然見不着他,但一天一通電話倒是從不拉下。

陳湧星也不怎麽心急, 不着急這樣沒名沒份地呆在徐敬棠的住所裏。經過這麽一鬧, 陳湧星倒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完全看開了——反正沒影的消息也能破壞一個女人的名節,這般易碎的由旁人控制的東西, 不要也罷。世人煩惱本就夠多, 沒必要再拿這種虛無缥缈的枷鎖來束縛自己。

反正徐敬棠都說了一切都由他解決, 陳湧星也樂得自在。這幾日只窩在住所裏, 又叫女仆停了每日的報紙, 每天起來就從徐敬棠的書房裏挑本書來就坐在沙發上看上一天。日子過得平順又悠閑。

徐敬棠的書房很氣派,很符合他那恨不得全世界都曉得他——法租界督察長、某英國不願透露姓名的公爵子嗣、埃德裏安先生——是如何的學富五車博覽群書, 是而書房的三面牆滿滿當當地放滿了書籍。

然而假的真不了。湧星光顧幾次後便發覺,盡管徐敬棠舉止談吐一副上流社會的模樣, 然而骨子裏仍舊是極其讨厭的文字的家夥。且不說別的,湧星在他書房掃了一眼,就發現這裏面起碼九成的書都是全新的。唯一翻看的一成全是些通俗演義要不就是戲折話本。

最出乎意料的是, 那麽大個子的人了,翻得最舊的竟然是小孩子才愛看的連環畫。

湧星無聊, 先從他翻看過的書開始看。不是湧星看的太快, 實在是這些本子道理淺薄,所幸情節入神看起來倒也有趣,不消半天便翻完了。湧星越看越覺得好笑, 仿佛能透過這些看到徐敬棠自己一個人把腿翹在黃花梨的書桌上,津津有味看連環畫的樣子。

怎麽也沒想到宋青青竟然主動上門來找她了。

湧星聽聞有人找來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 一聽女仆說是個打扮光鮮的時髦女郎之後更是不知宋青青葫蘆裏買的什麽藥了。這話可不是湧星謙虛,她是真的搞不懂宋青青。即使是宋雁聲徐敬棠這般心思缜密之流, 湧星也從未有過手足無措的感受。

畢竟再心思缜密的人,也要遵從人的邏輯。設身處地地順着他們的動作行為挖下去,總能得到想要的。

然而這方法按在宋青青身上卻是無效。畢竟理智從不是宋青青行事的首要因素——一切随心而動,這才是宋青青做事的大多數初衷。

一聽到宋青青上門,湧星就頭大了。萬一宋青青再跟上次一般鬧上一通,雖然不至于傷及根骨,但這皮肉之痛也足夠惱人的了。

但宋青青既然登門,不可能不進門就偃旗息鼓。湧星透過窗臺看了看門口那個正仰着頭和侍衛據理力争的宋青青,只得連忙請她進來。

誰知道宋青青倒是自來熟地很,看起來渴了,沒招呼女仆就自己倒了杯茶來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盞茶下去,才淑女的掏出一方手帕故作矜持地擦了擦嘴。

“你怎麽來了?”

湧星也不知自己怎麽了,竟然有些緊張似的望着她,連忙叫女仆去拿點心來招待她。

“怎麽,你這是什麽風水寶地,我不能來啊?”

宋青青望着湧星眉宇間的緊張,不禁笑了出來,“陳湧星,你也有今天!你不會真以為我是來大鬧一番的吧?”

她白了湧星一眼,“真好笑,我就是鬧也該你搶了章崇茴的時候鬧,如今你跟他掰了,我要是真有心我就改提着果籃來謝你才對呢。”

“不過我真是搞不懂你了,陳湧星,你可真行。我真搞不懂你都在折騰什麽呢!”宋青青一手捏着豬油百果松糕,一手端着紅茶杯,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像烏魚似的打量着房子,“我看這督察長住的也不怎麽樣嘛,連我家都比不過。你就傻吧你。”

湧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是尴尬笑笑。

湧星神隐的這段日子,宋青青可無聊死了。如今好容易見了她,不用湧星說話,她也得把最近得到的滬市所有邊邊角角的八卦消息都告訴她一邊才算完。

“不過你還不是最傻的。”宋青青撇嘴,“老實說我是真好奇你給章崇茴下什麽迷魂湯了,問他什麽都問不出來。我還是聽我哥說的,他專門買斷了滬市的報紙,不許任何一家再登關于你們的消息。”

說到章崇茴,湧星心也是一揪,更聽他做了這些之後,還是問了一句,“他最近還好麽?”

“還不錯吧,已經在收拾去英國的行李了,看來被你傷的不輕,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宋青青是開玩笑的,見湧星臉上一哂,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她,“喏,看看,本小姐當你的郵差,多有面子吧你。”

“林洵的信。”

湧星挑眉,遲疑接過信來才發現信封仍是封住的,她疑惑地擡頭看了宋青青一眼,“你沒看?”

“不看。”

宋青青縮了縮脖子,“信上指名道姓給你的,說明這是你們的事。反正你看了也會挑我能聽的告訴我的,對吧?”

湧星聽了宋青青這番話,才驚訝發覺自己從前小瞧了宋青青。哪怕宋青青在宋雁聲的保護下是只米蟲,可她也是個懂分寸的米蟲。

“幸虧這信寄來的時候,我哥不在,不然他肯定是要看的。而且還會扣下來,誰都不給!”

宋青青一臉期待地望着湧星,“說啊說啊,講了什麽。”

湧星打開信封看了看就收到懷裏,“沒什麽,只說她已經順利到達了,無需挂念。”

“就這?”

宋青青十分失望。

“就這。”湧星點頭。

“嗨喲,也太小氣了吧。”宋青青氣呼呼地一下躺回了沙發內。湧星拍了她一下,“你以為她幹什麽去了?旅游還是度假?”

宋青青在林洵這事上雖然被宋雁聲支開,但也曉得其中利害,也隐隐約約覺察出湧星的不一樣來。只不過她并不在意這些,所以不打聽也不在乎,只仍舊當湧星是朋友相處。如今她一提點,自己就不再提了。

“不過說起來,你不知道,你這會算是出風頭了。”

宋青青送信的主要任務一完成,思緒又分散起來,笑嘻嘻地對湧星道,“你不知道報上怎麽寫你的,簡直把你寫成了妲己第二,褒姒在世,說什麽整個滬市為你震動!”

湧星聽着都覺得尴尬,“報紙為了銷量,自然是什麽話都說得出來的,你也信。”

“那怎麽啦,反正我看你這段日子算是消停不了了,難不成你要在他這躲一輩子麽?”宋青青又道,“而且我可聽說,日軍情報處的宮澤秀中本來是想把女兒嫁給他的,他也是個情種,竟然悶聲不吭地就把你接回家了。湧星,你可要小心點,小心竹籃打水。”

宋青青的關懷讓湧星心裏一暖,即使知她這話是多此一舉,然而心裏得知宮澤的事後反而更加擔心起徐敬棠來。兩人又閑閑地聊了會,卻心裏有事興致缺缺,宋青青見她精神不濟不多聊便也走了。

宋青青話多且密,尤其是憋了這些日子,一見湧星就跟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湧星聽了這半天,倒還真乏了。送走了宋青青,書也看不進去了,腦子裏全是徐敬棠,想他現在在做什麽,會不會有危險。

之前為了他的安全,湧星只想着平順着陸——在一個合适的理由下兩人完婚。然而他們二人的感情卻在最複雜最困難的情況下暴露,湧星也不想再去尋找什麽最優解了,她只想盡快地站在他的身邊,成為他最得力的搭檔。

從下午等到夜晚,徐敬棠還沒有回來。徐家的女仆不同于別家女仆,倒像是徐敬棠請來專門伺候湧星的幫傭。這幾日下來,那女仆從不留宿,一般照顧湧星用完晚飯後收拾一下屋內便自行離開。

屋子裏靜的厲害,徐敬棠的住所位于別墅區,雖則不起眼,可是周圍的氛圍卻很好,只偶爾有鳥雀啼鳴,很難聽到鄰居家的任何聲響。湧星自己坐在屋子裏,愈發覺得房間空蕩起來,聽了會留聲機還是無趣。明明下午被青青吵得直打瞌睡,可到了晚上卻又不困了。

只好仍上了樓去徐敬棠的書房裏挑些書看,本就想要快速入眠,于是專門挑那些晦澀難懂的大部頭看。果然一整本厚的比她的頭都寬的俄文書還沒翻幾頁,湧星已經歪着頭垂在皮質軟椅的手把上睡着了。

盡管徐敬棠很會享受,即使不常光顧的書房裏的椅子也十分舒适,但到底比不得床鋪。湧星睡得并不安穩,隐約聽到有腳步的聲音。

因為屋子裏只她一個人,防備心比往常還要高些,于是立刻就醒了。湧星迷糊醒來,原本心怦怦直跳,然而身上一毛毯随着她的動作滑落下來。

望着地上那塊米白色的毛毯,湧星的心還沒來得及落回原處有雀躍了起來。看了看書房的鐘表,指針指向三點一刻,徐敬棠終于回來了。

連毛毯都沒來得及拾起,湧星已經赤着腳下樓來。果然元空正從一個房間裏出來,一見到她卻是面上一緊張。

“陳小姐?您怎麽醒了?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麽?”

元空不着痕跡地站在了樓梯下端堵住了陳湧星的去路。

“是不是他回來了?”

湧星下了樓來,見他堵着路不覺眉頭微皺,伸手就要推他,“我去看看他。”

“陳小姐,督察長累了好幾天了,現在不方便見客。”

然而元空卻并無讓路的意思,仍舊道,“夜裏溫度低,陳小姐還是先穿上鞋吧,免得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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