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94 章 我想要你

第94章 我想要你

元空直接将車開進了徐敬棠位于法租界內的住處。

徐敬棠無視湧星的反抗, 一彎腰就将她抱緊了屋子。他的住所周圍一向都有重兵把守,是而即使無數先嗅得先機的記者們蹲守路邊,可面對真槍實彈的士兵卻也無可奈何。

“又不是傷着腳了, 走不動路, 哪裏用得着這樣。”

湧星被他安置在沙發上,無奈微笑。此刻窗外已經漆黑一片, 只看得到星點路燈隐匿在冒了新芽的樹冠間, 閃爍着橙黃色的燈光。

一想到方才發生的一切, 湧星幾乎一閉上眼就可以想到明早滬市各大報紙上都得刊登些什麽纏綿悱恻的三角故事。她想的出神, 都沒注意到自己眉頭緊皺, 還是徐敬棠在一旁開口,“怎麽了?不舒服?”

湧星卻聞所未聞, 只是抿嘴托腮,“徐敬棠, 要不我就先不走了吧?”

徐敬棠倒咖啡的手頓住,驚喜來的太突然,他扭頭看着湧星, 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再次求證他沒有聽錯。結果自己先樂了,先是低下頭來才忍不住地笑了。

只聽徐敬棠悶悶道, “你樂意怎麽着都行。”

湧星借過他遞過來的咖啡, 又叫手忙腳亂地找曲奇餅幹的徐敬棠消停些。可話還沒出口,徐敬棠已經快步跑開,湧星無奈地望着他消失在廚房的背影, 卻也不再說些什麽,只是端着溫暖的茶盞掃視四周。

這是棟兩層的別墅, 論大小,論華麗在法租界都是排不上號。不過屋內的擺設倒是十分雅致, 看得出主家品位了得,房間布置中西合璧,卻不顯怪異,反倒相宜得當,處處透出別樣的美感來。

陳湧星可不相信這是徐敬棠的手筆,果不其然,等徐敬棠笈着拖鞋将點心放在茶幾上,一見湧星打量,便随意道,“這房子原主買的急,不過是個栖身的住所,我也懶得改了。日後你搬進來,不喜歡就吩咐元空去改。”

果然,一猜就中。湧星笑眯眯地望着眼前傻乎乎的大草包,還故意逗他,“你不喜歡麽?”

“喜歡什麽?就這個?”徐敬棠驚訝,“中不中,洋不洋的,老子看着就別扭。要不是我也不常回來住,早就把這房子裏裏外外收拾一遍。”

“警務處這麽忙?讓你三天兩頭的不着家?”

還是徐敬棠的話提醒了湧星——她也是要搬進這棟房子裏的。這念頭一起,方才剛大量了一遍的房子忽然好像變得又有些不同了。湧星更加仔細地打量起來,漫不經心地搭話。

誰知道徐敬棠一聽,心中更加蕩漾。當即就挨着她身邊坐下來,緊貼着她笑,“怎麽,還沒過門呢,就不想獨守空房啦?”

湧星瞪了他一眼,連忙道,“你別招我,我現在嗓子眼兒還膩着呢。”都是托王光忱的福,湧星現在聽不得任何渾話,她不是開玩笑,徐敬棠聞言更是恨不得将王光忱這個老匹夫撕個粉碎。

湧星沒開玩笑,可是一看徐敬棠這幅憋悶已久卻又隐忍不發的模樣,實在忍俊不禁。徐敬棠見她笑了,更是不忿,“還笑,沒心肝。”

徐敬棠也正經起來,他有意疏導湧星的心情。湧星這話說的輕松,但徐敬棠可知道陳湧星這女人一貫擅長将十分的痛苦只說出三分來,于是只摟着她随意地說起自己來。

“沒辦法,警務處聽着風光,但就是個出氣筒,大事小事都得摻一腳。忙起來,連續半個月住在局子裏都是常事。”

湧星窩在他的懷裏,耳邊是他一聲一聲不急不慢的心跳聲,忽然放松下來。

“是麽?我看需要督察長大人分心的事也不都是這些正事吧?今天會會這位小姐,明天和那個小姐共進一下午餐,也挺費時間的哈?”

她這話醋意十足,徐敬棠聽了卻是蜜裏調油,恨不得此刻就昭告天下他與陳湧星的婚事,像是生怕今晚陳湧星的一切是受到驚吓之後的應激反應似的。

“原來是這樣。”

徐敬棠低笑,“陳湧星,我還想怎麽這幾天你都沒動作,原來是為這事生氣了。”

“對,我就是生氣了。徐敬棠,我好生你的氣。”

大概是此刻氛圍太好,湧星已經許久沒有如此放松地胡言亂語了,“徐敬棠,我現在受的委屈,全是因為你。結果你呢?不理我,冷落我,還跟別的女人風華雪月。你倒是說說,我該不該生氣。”

湧星閉着眼睛,身子挪了挪在找到一個舒适位置後終于軟了下來。她好像從沒有這樣過,名正言順地推卸責任,不反思,不自責,第一次往不屬于自己的區域靠近。

“你說的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徐敬棠的手支在半空中,垂着撩撥她額間的碎發,“不過鑒于你往後還要與我這樣讨厭的家夥共度幾十餘年的生活,我想我大概還會惹你生氣。所以這次先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以後有的是機會。”

“哼,徐敬棠,你真是個詭辯高手。”

湧星被他逗笑,卻并未反駁什麽,擡手摸了摸他眼下的烏青,輕聲又道,“這麽多年都很辛苦吧,在局子裏怎麽有家裏睡得好,以後還是回來睡比較好。”

徐敬棠點了點,“以後你來了,我就回來。”

“這話說的,”湧星失笑,“難道我不在的話,你就永遠不回來了?一輩子浪跡天涯,徐敬棠,你少騙我。”

“我沒騙你,陳湧星,我沒有騙你。所以,不想要讓我浪跡天涯的話,以後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湧星詫異,她本是随口一句,誰知徐敬棠卻這樣抵觸,思及二人的身份還有如今中國水深火熱的處境,不覺也是心口酸脹,感慨命運從不由人,不覺也認真起來。

“怎麽又犯起傻來了。”

湧星嘆了口氣,捏了捏徐敬棠垂在小腹的另一只手,聲音又軟又細,“你我與這世界,本不過是凡塵一粒。若是能在有限的生命裏做些不辜負自己的事情,也就不算白活了。即便若是因此去了,那也不過是水滴彙入汪洋。都是尋常,不必在意。”

“你倒是灑脫。”徐敬棠有些吃味,賭氣道,“被跟我扯什麽水滴啥玩意虛頭巴腦的。我告訴你,陳湧星,你是個人,你沒那麽容易死。”

“這不開玩笑呢麽,怎麽又認真了。”湧星見他認真了,只得緩言道,“多唯物,少唯心,真是不合格。”

“沒辦法。”

“對你沒辦法不唯心。”

湧星的話點醒了徐敬棠,徐敬棠摟着她,可心裏卻沒來由地慌起來。嘴上便宜一句沒落,可是古怪的念頭浮起,好像懷裏的那個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般。

湧星卻悠閑地很,她窩在徐敬棠的懷裏,從沒有如此安心過,昏昏沉沉間便要睡去。迷糊中只感覺徐敬棠将她抱起來,搖搖晃晃地将她抱到二樓的卧房裏。湧星閉着眼睛,意思在混沌中清晰,只感覺徐敬棠将她放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這應該是徐敬棠常睡的那張,湧星陷在被褥裏,鼻息間都是他的氣味。

而徐敬棠卻沒有離開,湧星沒有睜開眼卻感覺得到,果不其然,湧星幾欲墜入黑甜夢鄉的時候,迷蒙間卻聽到徐敬棠的聲音從耳邊穿來。

他說陳湧星,你睡醒我們就成婚好不好?

“我等不及了,陳湧星,一刻也等不了了。”

“我想要你,我想要你只屬于我。我想了十年,等了十年,我不想再等了。”

湧星意識已有些渙散,但似乎點了點頭,意識的最後是一雙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徐敬棠的那些話如同鐘聲一般,一直纏繞着湧星的睡眠。然而等到第二天,她頂着一頭亂發起床的時候卻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房子裏只有她一個人,湧星昨夜睡得香甜,醒來還頭腦懵懵,迫切地想要見到徐敬棠,于是來不及穿上拖鞋,便赤着腳下了樓來。然而一樓仍舊沒有徐敬棠的身影,一個沒見過的女仆見她醒來連忙上前伺候。

湧星看到她手裏的拖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素白的腳趾,反倒害羞起來,腳趾不自覺地蜷縮後飛快穿上拖鞋假裝無事發生。

吃早餐的時候才知道徐敬棠昨夜又被急忙叫去了警務處。最近法租界也不太平,戰争愈演愈烈,連滬市也是天天都是不安寧,高空盤旋着戰鬥機,不時便有防空警報響起。

中途徐敬棠倒是打了電話進來,湧星接起電話沒來由地想起之前徐敬棠打電話來吓唬她的事來了。

聽筒那頭的徐敬棠聲音聽起來疲憊極了,嗓子啞了幾分,可一聽她笑了不覺也勾起嘴角,溫和道,“醒了?昨晚睡得好不好?”

湧星抱着聽筒乖乖點頭,忽而又想起他看不到,愈發可樂起來,連忙笑着說很不錯。

徐敬棠乖乖囑咐她在家好好呆着,湧星聽他這語氣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徐敬棠,我怎麽覺得怪怪的啊?”

她現在待在他的家裏這樣着急忙慌地聽他的電話,還真有股金屋藏嬌的意思。

她把這話給徐敬棠一說,聽筒那頭就透過嘈雜傳來徐敬棠低低的笑聲。

“誰讓你一直難伺候,我早說了早點把這事辦了,是你自己不樂意的。”

聽筒那頭好像有人在叫他,然而徐敬棠的聲音依舊沉穩有力,聽不出一絲急躁來,

“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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