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105 章 交易成功

第105章 交易成功

徐敬棠跟在甄鳴荃的身後上了樓。小樓布局很奇怪, 走廊很小,不停有人從反方向記過。

甄鳴荃殷勤替他擋下,徐敬棠還未來得及感謝, 卻聽到他在耳邊笑道, “督察長大人,在咱們這兒可不能太好奇。”

他的話說的委婉, 可徐敬棠知道這是甄鳴荃對自己方才左右探看的警告。這裏都是隔間, 每當有人落座就會有侍者放下簾子, 這樣隔間裏的人交談什麽, 都不會被外人知曉了。

而交易中的人也不必擔心有人偷聽——走廊裏每三個隔間就站着一位的侍者, 可不單單只擔任着放下簾子這麽簡單的工作。

二人落座,當簾子放下, 甄鳴荃更是自在了不少,他笑吟吟地到了一杯水遞給對面的徐敬棠。徐敬棠倒是不含糊, 最近天熱起來了,這一會兒功夫他已口幹舌燥,而他篤定甄鳴荃絕不會做沒有利益的事。

徐敬棠将茶水一飲而盡, 這才奇怪問道,“這都是單獨的隔間, 怎麽好做生意呢?”

甄鳴荃也看出了徐敬棠的誠意, 話匣子不覺打開,笑道,“督察長, 您這話可就門外漢了啊。”他挑起眼皮,沖徐敬棠歪了歪頭示意他看外面的侍者, “不然您以為他們是做什麽的?”

光喝茶沒什麽意思,甄鳴荃叫來了酒, 給徐敬棠倒了一杯又道,“诶喲,是黃酒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釋,“怪我沒說清楚,那人按我平時的習慣上了。”

說話間徐敬棠卻是品了兩口,咂舌,“紹興酒,年頭可不少了。”

“督察長好品味啊。”

甄鳴荃有些驚喜,又連忙給他續了一杯,“唉,這人出來的念頭久了什麽都變了,可就這舌頭變不了。多少年了,還是好這口。怎麽,督察長也在紹興待過?”

徐敬棠微笑,“倒是有很多個年頭沒喝過這麽醇正的紹興酒了。”

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然而甄鳴荃見他這品酒的架勢和言語間的親近,思緒間卻不知不覺便偏向徐敬棠在紹興待過一段時間一邊,語氣間更加親近,對徐敬棠寬慰道,“買賣方面您初入行,剛開始都麻煩些,不過日後交易多了,大家都熟悉了,也不必事事都找人牽線。這財路都是越來越廣的。”

徐敬棠笑,卻不打算繞圈子,“那這回甄處長是要和我做什麽生意呢?”

甄鳴荃愣了一下——的确,像徐敬棠這樣初來乍到卻仍舊把握主動局勢的人不多。畢竟一般人來了這,都是暴露了自己內心的欲望,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需要的掏出來與人做生意。而像徐敬棠這樣卻問別人要同他做什麽生意的也是少見。

甄鳴荃眼珠一轉,想要狡辯一二,可是只一瞬間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的确,他本就是要與徐敬棠做生意,又何必在生意開始前暴露狡猾,倒不如順水推舟賣他個人情。先将沉甸甸的小黃魚丢進他的手裏,讓他知道了這其中美妙滋味,也不怕他不上套了。

“我要一份法租界進出名單。”

甄鳴荃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寫下一個“一”字,“要今年這個月份的。”

徐敬棠望着桌上那字,面上毫無波瀾,“如今已是年中,這中間隔了幾月有餘還有用麽?”

甄鳴荃卻被他的言論逗笑,然而脾氣依舊不錯,解釋道,“督察長,咱們這一行最忌諱的就是好奇心。這兩個人面對面,只有賣家和買家的身份,手裏有東西就買,沒東西就不買,從不問為什麽。”

“對您好,對我也好。”

甄鳴荃跟他碰了碰酒杯,徐敬棠臉上有些尴尬但轉眼就收拾好了情緒。甄鳴荃卻不害怕,笑眯眯地也不知是給了他一個臺階還是一個陷阱,“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幹咱們這一行的,只要有需要,什麽都是情報。”

徐敬棠明白了,也笑了,“你的意思,‘為什麽’也是情報了?”

甄鳴荃點點頭,“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只不過是另外的價錢。”

甄鳴荃又給自己滿上,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喜歡紹興酒,“情報這東西,要值錢值錢,賠本也只是一瞬間罷了。這玩意兒,有市就有價,無人就是廢話一句。”

“那價格呢?”徐敬棠又問。

聽話聽音,甄鳴荃連忙回答道,“這筆要是成了!至少五根小黃魚。”

徐敬棠笑,“看來我今天是來對了。”

“嘿那可不麽!督察長,要不是咱們是鄰居,鄙人又一向淨重您,這法子我還不跟別人說呢。”

“行吧下周五來局裏找我,事先來個電話,我叫他們放人。”

徐敬棠拍板敲定。甄鳴荃便從衣兜內側掏出兩條小黃魚來遞給他,“督察長,這是我單獨孝敬您的。市場價的五根金條,到周五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過您可得保證這消息的獨家性啊。”

徐敬棠望着桌上的金條,又擡頭看了看他,笑着将金條推還給他。

“督察長,您這!”

甄鳴荃看不懂,不免語氣間有些着急。

“別急啊,咱們這生意不是還沒做完呢麽?”

徐敬棠的手抵在金條上,冷靜地望着甄鳴荃,玩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甄處長這樣迫不及待将寶貝往外掏的人呢。”

甄鳴荃這才明白過來,也笑起來,“瞧我這腦子,督察長是想要?”

“章鼎的行蹤。”

“嚯,竟然是這個。”

短短幾個字卻讓甄鳴荃面露難色,他更是不借這金條了,“督察長,看在咱們私情的份上,我多句嘴,你想要的不知道滬市多少人也想要呢。價錢吵得海了去了,沒必要。”

“怎麽?甄處長瞧不起人?”

徐敬棠舉了舉酒杯,一飲而盡。

“哪敢啊!我瞧不起誰也不敢瞧不起督察長您啊。”甄鳴荃連忙道,但依舊滿臉難色,“您不曉得,這滬市人人都想要章鼎的行蹤,之前還有人懸賞了十根小黃魚,結果呢,照舊是有錢沒處花啊。”

“沒必要浪費時間啊。”

“所以我找的是甄處長啊。”徐敬棠終于露出一絲笑來,“就是因為知道這事兒難辦,我才直接來找甄處長來了。旁人做不到的事,除了找甄處長你來解決,還能有其他的辦法麽?”

“甄處長,既然是賺錢的買賣,何必廢水要流外人田呢?”

徐敬棠站起來将桌上兩條金燦燦的條狀物裝進甄鳴荃的口袋裏,彎下腰在他耳邊道,“這樣,這情報仍舊是照市價來,十根小黃魚。事成之後,我額外送甄處長十根跑腿費,就當是咱們兄弟內部往來。”

二十根小黃魚啊。

要是說剛才徐敬棠的一通吹捧将這樣要強的甄鳴荃架在了火上,那這額外多出的十根金條就是真正圈死甄鳴荃的最後一根稻草。

徐敬棠驚訝地發現甄鳴荃竟然眼眶紅了。

只見甄鳴荃略顯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連忙站起來倒酒雙手送到徐敬棠的面前,動情道,“來,喝酒!督察長,真的,這麽多年您是第一個拿我當兄弟的人。多的咱就不說了。這杯我就先幹了。”

“诶,甄兄見外了。”

徐敬棠勾起嘴角,卻并未起身離座,只是舉起胳膊與他碰杯,痛快地一幹而盡,“幹。”

演技真是了的。

徐敬棠眉眼彎彎——他是真的被甄鳴荃這幅賣力又入骨的表演給逗得心情極好,甚至還想甄鳴荃要是腿不瘸,多泡幾個電影沙龍,說不定還真能混出一片天地來。

但面子上仍舊得做出一副兄謙弟恭的樣子,不過徐敬棠對于這套也早已熟悉了。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居酒屋,元空已經坐在停在日租界旁的車內了。徐敬棠上了車,然而神情卻不甚明朗。

仍舊是什麽都沒說,讓元空開回警務處倉庫,還回那輛熟悉的黑色老爺車後駛回家裏。

今日和甄鳴荃交鋒許久,徐敬棠感覺一向不錯。而他之所以并沒有問那日甄鳴荃所說的和他有關的消息,是相信組織的後方輔助——他已潛伏多年,若是真有重要情報落在別人的手裏,他早就不知不覺地被解決了,怎麽可能現在還跟甄鳴荃坐在一起讨價還價。

而徐敬棠相信甄鳴荃還沒有愛財愛到拿空話去破壞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徐敬棠猜測,多半是坂口英夫從中作梗的事。目前坂口英夫的一舉一動都還在他的控制中,不必操之過急。

然而之所以讓徐敬棠面色陰郁的,卻是甄鳴荃送他出來時玩笑似的一句話。

“督察長,你最近瘦了很多啊,氣色也不好。您貴人事多,更是要注意身體。咱們這樣的人,如行高鎖,稍微疏忽可是會釀成大錯的。”

甄鳴荃從不會說無意義的話,這話聽起來是關心,可徐敬棠卻知道,甄鳴荃一定知道了。

徐敬棠坐在後部,一擡頭就看見自己的雙眼映照在後視鏡上,而眼下兩塊烏青,讓徐敬棠的身子忽然又癢了起來。

甄鳴荃什麽意思?

他是在暗示他,還是在威脅他?

那感覺又來了。

“元空!停車!”

徐敬棠忽然緊張起來,他身體異樣的狀況令他額頭冷汗直冒,思緒已經變得模糊了,只聽到元空緊張地問他怎麽了。

“不要回去。一直開,随便開到什麽地方去,随便開!就是不要回去!”

不要讓陳湧星看到他這副樣子。

是徐敬棠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借大煙成功哦。戒煙都那麽難,等着受折磨吧老徐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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