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110 章 夢蝶

第110章 夢蝶

送走了宋青青之後, 湧星卻遲遲陷進了情緒怪圈。她一向很少多想,尤其是為那些憑空想象而出的事情。似乎是受到宋青青之事的影響,一個念頭忽然在她腦內閃過——如果一切并不湊巧, 當她與徐敬棠身處同樣境地的時候, 他們是否還能破鏡重圓心想事成?

她大概知道答案了。

可是假如她是宋青青的話,就算有性命之憂, 但她仍希望能與心愛的人互通心意。所以她不知道在宋青青面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是否是一個正确的選擇。最後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宋青青是個沒定性的女孩, 她毛躁, 易怒, 身邊選擇衆多。湧星安慰自己或許宋青青一時只是被迷住了心智, 她很快就會忘記那個梳着油頭舉止風流的男秘書。

既然劉憲轸已經準備好了作為她生命裏一個匆匆而過的過客,那湧星也應該做一名合格的看客, 沉默地堅守旁觀者法則。

這種憂愁的情緒無法影響湧星太久,夜幕降臨之際, 徐敬棠打了電話進來說今晚有聚餐會回來晚些,聽筒那頭傳來同僚們的玩笑,好像他們真的只是一對普通的感情正濃的新婚夫妻, 卻不知他們兩人已在電話裏用暗語對接了一趟今晚的流程。

挂掉電話,湧星來到玄關找到一頂褐色的帽子戴上後便出門攔了一輛黃包車駛向仙樂斯, 又在仙樂斯前一個路口停下, 自己慢慢走到了仙樂斯。

果然在後臺找到了那個叫“夢蝶”的舞女。

夢蝶長得美豔,高鼻梁大眼睛,一雙飽滿的紅唇更是為她增添無限妩媚。夢蝶是仙樂斯的紅人, 有自己獨立的化妝間。

她一看到湧星手上的藍寶石戒指便明白了,于是請她在化妝間等候。過了一會兒, 才像只蝴蝶一般飛了進來,反手插上門栓。湧星将章鼎的情報告訴了夢蝶小姐。夢蝶一聽這時間也感到棘手, “時間太緊急了,特殊時期只能特別對待了。”

“你們首先要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其他的我們會安排。你們放心吧。”

湧星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些什麽。全程夢蝶小姐都沒有問她的身份,好像那枚戒指就是世上最有效的證據。二人之間并不多做交談,湧星見信息已經妥善傳遞出去,便起身告退。夢蝶起身送她的同時,忽然走廊裏響起一陣腳步聲。

湧星順着門縫往外看去,卻看到一群日軍打扮的男人走了進來,為首的卻是宮澤秀中。

還在維新政府工作的時候,湧星曾受邀去宮澤奈奈家做客,但宮澤秀中在家的時間卻不多。唯一一次見到他,也是宮澤秀中回家,陳湧星離開,匆匆一瞥而已。

只見宮澤秀中匆匆走到一間廂房門口,還沒進去,卻早有人出來迎接——不是別人,正是坂口英夫。

“怎麽了?”

夢蝶走上前來詢問,湧星連忙道,“沒什麽,正好有人經過。”

此時外面宮澤秀中等人已進了房間,湧星這才對夢蝶點頭道別。湧星出了房間,就隐約可以聽到包廂內衆人的談話。宮澤秀中所在的包廂比較偏僻,是而他們的交談似乎更少了些許禁忌。

湧星低頭走得很慢,只聽到門內有人用日語說,“課長,您放心,這一次只要絕對不讓徐敬棠跑掉了。”

宮澤秀中的聲音響起,“坂口,但我想我的主意錯不了,徐君是值得我們大日本帝國信任的人,可你卻一向與他不對付,這讓我很難做啊。”

門內那人又道,“課長!希望您給我一次機會!只要一次,我就會讓您看清他的真面目。”

隔着厚厚的大門都可以聽出那人的咬牙切齒,“只要周五那家夥敢在麥琪路上露面,我倒要看看他還能編出什麽花樣來。”

門內沒有人接腔,湧星不敢久留,正走出兩步卻聽到後面傳來門開的聲音。

“诶!站住!”

是日本人的聲音,用日語叫她站住。眼前就是拐彎通向樓下的樓梯,湧星遲疑着是否要裝作沒聽見毫不停留地下樓,然而身後的日本人緊接着又來了一聲,“進來打掃!”

看來是把她當成服務人員了。

湧星脊背僵直,她不确定宮澤秀中是否認得出她,但假如宮澤秀中認出了她,湧星相信無論自己是否能證明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就憑“徐敬棠的太太”這一條,她就別想活着走出仙樂斯。

電光火石間,夢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宮澤先生?您來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呢?”

走在門內的宮澤秀中扭頭一看來人是夢蝶,立即眯眼笑了起來,“哦,是夢蝶小姐。快快請夢蝶小姐進來,夢蝶小姐,我們有日子沒見了啊?”

喊住湧星的是個普通的日本士兵,夢蝶進門的功夫自來熟地伸手攬住了他的肩頭,順勢将他拉進門內,“宮澤先生沒被伺候好呀?哪裏需要收拾,我來好啦。”

她語氣輕快自然,門內的人沒看到門外的場景自然以為那愣頭青小兵有眼不識金鑲玉,竟然叫來夢蝶收拾杯具。

“八嘎!怎麽能如此粗魯地對待夢蝶小姐?還不快滾。”

宮澤秀中語氣嚴厲,然而行為舉止卻依舊得體,如此反差更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然而夢蝶卻顯然輕車熟路。

湧星暗自感謝着夢蝶的相助,卻不再敢停留,更是将臉隐藏在大檐帽下,下了樓轉身隐匿在人群中。

回到家的時候,經過方才突發情況的耽誤,湧星已回來地有些晚了,然而徐敬棠仍舊沒有回來。直到夜深了,才聽到徐敬棠的鑰匙摸索門洞的聲音。湧星連忙開了門,他一進來就是滿屋子的酒味。

“怎麽才回來?不是只是普通的聚餐麽?”

湧星端了一杯醒酒茶來,就看到徐敬棠正癱在沙發上扯領帶。徐敬棠看起來十分口渴的樣子,結果茶水來就是一頓猛灌,“咕咚咕咚”直将那水杯喝幹之後才無奈道,“有宮澤那老狐貍在,想清閑都難。”

“宮澤?你是說宮澤秀中麽?”

湧星接過杯子,聽聞此言卻是十分驚訝。徐敬棠也不明白她怎麽忽然對宮澤秀中如此敏感起來,但仍點頭道,“不然呢?這滬市還有幾個姓宮澤的日本人?”

這太詭異了。湧星連忙将今天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徐敬棠。徐敬棠沉默地聽着卻是陣陣心驚,不是為自己,而是想着假如沒有夢蝶的臨時救場,湧星是否還能如此幸運地全身而退。

徐敬棠陷在沙發內,望着搖擺的鐘表陷入沉思,又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中間他借口有事離開過一段時間,原來是趁這點功夫回見坂口去了。”

湧星卻是着急道,“麥琪路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難道發現了什麽嗎?”

“別緊張,湧星。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徐敬棠安撫道,“昨日組織傳來消息,廣州的一處交通站樞紐被日方發現,交通站所有的同志被捕,組織懷疑我們中間出了內鬼。而更不利的是,或許會有文件落在日本人的手裏。”

“不過既然他們立即逮捕我,就說明他們手裏并沒有能直接證明我身份的文件。不過我的确受到了消息,這周五在麥琪路第三個電話亭接一通來自廣州的電話。”

徐敬棠說着說着,也感到奇怪起來,“既然坂口早有打算,那日方必定會第一時間封鎖消息來個甕中捉鼈才是。可是今早我剛到處裏就受到了組織發來的關于廣州交通站遭到破壞的消息,難道坂口身邊還有我們的人麽?”

“可是我日夜監視坂口英夫,他身邊除了日本人就是日本人,怎麽可能會有我們的眼線呢?”

徐敬棠百思不得其解。而湧星也終于放下心來,想了想道,“不過坂口這個人一向脾氣急躁,想要在他身邊安排眼線,想來也不是難事。”

然而徐敬棠卻搖頭否認,“不,我想我們都被坂口的樣子給欺騙了。就我這段日子對他的觀察以來,他實在狡猾。我手下的人多次跟丢不說,他更是在許多常人難以注意到的細節方面都能做到盡善盡美。這些舉動都被他有意遮攔,等閑很難讓人察覺。”

“你的意識是,坂口英夫故意表現得很蠢咯?”

徐敬棠點點頭,“或許是我之前小瞧了他,本來想過一段時間再解決掉他,看來卻是得盡快了。”

他今夜實在有些醉了,湧星趕忙趕他上去休息。徐敬棠一沾枕頭倒是立馬就打起了呼嚕,可是湧星卻是怎麽都睡不着了,一會兒想着坂口英夫,一會兒又想着過兩日的刺殺行動。就這麽左思右想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着了。

等到原定的刺.殺章鼎的那一日上午,湧星一個人在家裏心神不寧,像是想要做些什麽事去排解,于是就跟着阿紅一起上街去買菜。菜市場與八兵衛隔着一條街,此時正是人聲鼎沸,湧星走在人群中,耳邊都是小販與買家交談聲。

九點十分的時候,空中傳來一聲槍響。但因為距離的原因,那聲音輕地像只不知名的鳥兒的叫聲。然而湧星還是聽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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