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133 章 低嫁

第133章 低嫁

房間裏裏的氣氛十分詭異, 處于風暴中心的三個人面面相觑,退後一步的坂口臉上滿是看熱鬧的笑意,沖旁邊一親兵點了點頭, 好心地退了出去。

見坂口出去了之後, 徐敬棠這才閉上了眼長呼了一口氣,然而一想到湧星穿成那樣與宋雁聲這家夥待在一間屋子裏, 仍是一口濁氣堵在心口難以排解。

徐敬棠咬牙切齒地瞪着一旁的宋雁聲久久沒有開口, 還是湧星換了衣服出來, 低着頭拉了拉他的衣袖, 徐敬棠這才回過神來。一低頭, 就看到女人嘴唇微抿,像只被雨淋濕的翠鳥。

媽的, 怎麽又沒心情跟她置氣了。

徐敬棠只能撐着唯一冰冷的眼神望着她了,手下早已忍耐不住——直接摟住她的腰, 宣示似地沖宋雁聲挑了挑下巴。

宋雁聲一張俊臉仍舊是滴水不漏,然而卻在心裏想——堂堂法租界督察長也是幼稚的可以。他開始認真考慮是否要把面前這個像只炸毛大狗的家夥當成頭號對手了。

門外,坂口英夫的心情很好, 一想到剛才那個刺激的畫面,明眼人都知道督察長夫人來到漢德酒店是幹什麽的了。是而也不在意等待。

很快, 門就開了。徐敬棠的臉色仍舊很不好, 坂口英夫忍着笑上前想要搭話,而徐敬棠卻顯然沒空跟他說話,直接對一旁的小警察說, “送夫人回去。”話音一落,又扭頭對元空惡狠狠道, “把那個人給我押過來,我親自審!”

“坂口少佐, 沒意見吧?”

語氣猶如困獸,裏面充滿了憤怒殺氣。

坂口英夫最愛看的就是徐敬棠這幅吃癟的樣子,盡管碰了個釘子,然而卻是十分好脾氣地聳了聳肩,偏過身去算是放行,嘴上道,“督察長現在事兒多,別擔心,這有我盯着呢,您先忙?”

話是好話,可是從坂口英夫口中說出來卻是怎麽聽怎麽帶刺,徐敬棠聽着他的諷刺恨不得一腳踹到他胸口,可為了大局只得咽下這口惡氣。

目前的局勢是尴尬的,但是卻是前所未有的有利。

湧星坐在車上的時候,臉上紅暈未消,心髒還在胸腔內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車從漢德酒店的後門開出去的時候,她搖下一點車窗,望着這種高聳的西洋建築,仍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如此行雲流水地全身而退。

而這一切…….

竟然是靠日本人新封的親善大使,宋雁聲?

宋雁聲為什麽要幫她呢?而且他怎麽會知道那天湧星會在漢德酒店,而他又是如何準确地租下藏有電臺的房間的隔壁,在千鈞一發之際挽救湧星于水火?

宋雁聲到底想要做什麽?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湧星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她回家後沒一會兒,就聽到了門鎖的聲音——徐敬棠竟然已經回來了。

湧星有些驚訝地奔到門前,待和換了鞋的徐敬棠四目相對之後,卻是相似的場景激起了刻意忘記的回憶——湧星一下就想起來方才在漢德酒店令她尴尬地想要鑽進地縫的場面,“哄”地一下血液再次上頭。

湧星的臉紅地能滴出血來,看着徐敬棠難辨喜怒的樣子,更是在心裏将毫無紳士風度的宋雁聲唾罵了好幾遍。

俗語有言“狡兔三窟”,說的就是宋雁聲這樣的奸商,明明早就有準備幫助陳湧星,可就是幫助他也得留一手,偏要湧星做出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而他倒還是衣冠楚楚的,旁人看了自然又得先入為主。

湧星已經可以想象到明早滬市小報的各大版塊要怎麽大寫特寫了。

徐敬棠倒是沒有興師問罪的樣子,仍舊是與平常無異。然而他越沒動作,湧星卻是心裏越沒底,倒好像她真跟宋雁聲發生了什麽時候。于是沖了杯咖啡蹭到他身邊,徐敬棠正坐在沙發上,一扭頭就看到一臉谄媚的陳湧星端着咖啡送到他面前,

“老爺,喝咖啡。”

如果徐敬棠此刻真的在喝咖啡的話,他一定會被陳湧星的“老爺”給驚噴出一口來。心裏當然堵得慌,哪個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跟另一個男人在酒店房間裏都是不好受,尤其那個人還是陳湧星。

徐敬棠一想到她在漢德酒店裏那明媚耀眼的一身之後便是一股血氣上頭,然而理智又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象。畢竟他在警務處得到日本人抓捕的消息之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出門前,他已将子彈裝滿全部上膛,為得就是給陳湧星撕出一絲生存的機會來。

結果一腳踹開漢德酒店的門發現陳湧星并不在房間的時候,徐敬棠幾乎是狂喜,他拼命的壓抑着情緒。顯然坂口對他并不放心,他一向視徐敬棠為眼中釘肉中刺,徐敬棠的一丁點細微動作他都會仔細觀摩。

幸虧出現了一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

而正是坂口對徐敬棠的恨意,讓他在無意識之中自己撞出了一個漏洞,才能讓本入死局的陳湧星如同一只小魚,在看笑話的保護下悄悄游出漁網。

徐敬棠心胸很大的,他不稀罕也讨厭揪着一點點小細節不放過別人也不放過自己,他珍惜所有跟陳湧星在一起的每一天,一分一秒都不要浪費在無關人員身上。

可看到陳湧星這幅罕見低聲下氣的樣子,徐敬棠卻忽然壞心眼地起了蹂/躏的心思,他勾起嘴巴壞笑起來,“陳湧星,你心虛什麽啊?”

“你就這麽緊張我?緊張到連我從不喝咖啡都忘了?”

徐敬棠手下一緊,湧星就跌進了她的懷裏,他仍舊不打算放過她,低聲在她耳邊磨她,“陳湧星,你也很寶貝我嘛。”

“你其實也很怕失去我。”

湧星臉紅了,裝作放杯子掙脫了他的束縛,嘴硬道,“我是怕你綠帽子戴不習慣。”

“習不習慣,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麽?”

到手的肉怎麽可能就此放過,之前在漢德酒店徐敬棠就被她那副鮮豔欲滴的樣子勾起火來,此刻香軟入懷在就心猿意馬起來,悶頭就要啃。湧星卻是推他,“你啊,怎麽心這麽大啊。”

她撅着嘴嗔怪地望着他,“你說宋雁聲為什麽幫我們啊?我怎麽也想不明白。”

徐敬棠冷笑了一聲,“還能為什麽,投誠呗。”

“不對啊,他不是剛當了親善大使麽,怎麽忽然對我們示好呢?”

徐敬棠想到之前在飯局上聽到的消息,心情沉重起來,他從陳湧星的身上起來,扭頭看了看她——陳湧星的扣子已經被他扯開了,白皙的肉裸露在日光下。

他忽然沒了欲望,從身邊抄起一條毯子來蓋在她的身上,摸了摸她的臉,腦海裏卻想起了宮澤将軍府裏的竹林。

還有隐藏在竹影下抱着貓的少女。

徐敬棠還是第一次開始認真考慮他是怎麽看待宮澤奈奈的。宮澤奈奈實在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女孩,她站在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如同一滴水落盡海洋,終将難辨身影。徐敬棠發現自己從未正眼看過她,即使明明了解她對自己的一片赤誠。

她好像是溫柔到沒有脾氣的人,所以所有人都可以理所當然的忽略她。

她是否有自己的堅持呢?

湧星看出了徐敬棠情緒的波動,摟着毯子坐起來,“怎麽了?”

徐敬棠扭頭看了看她,“還記得文太太麽?”

湧星點點頭,徐敬棠冷笑,“你猜對了,文太太的事不是偶然,但也只能是偶然了。”

他将煙掐滅在煙灰缸,低聲道,“宮澤秀中已經私底下将自己的女兒許配給文伯焉了。”

湧星沉默了,徐敬棠并未直說就是宮澤奈奈,然而湧星卻立即想起了那個舉止得體的女孩。對,她還只是個女孩啊,與湧星年齡相差無幾,怎麽就許配給喪偶的文伯焉了呢?而那文伯焉更是只比宮澤秀中小幾歲而已,二人以兄弟相稱也不為過。

宮澤秀中真是一個合格的商人。

都是交易。

湧星心痛摻雜着憤怒,怒火從她的胸口頂出來燒的她說不出話來。而徐敬棠卻開了口,“湧星,你說是我害了她麽?”

徐敬棠覺得自己僞善極了,之前他根本沒有想過宮澤奈奈,更沒有關心她的欲望,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後,他眼前總是浮現起宮澤奈奈看向他的目光,赤忱、膽怯卻總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不可能成為她的情人,但或許在某一刻他可以給她倚靠的。

而宮澤奈奈卻從未如願,母親早逝,父親寡情,一人于這異鄉如浮萍入海惶惶終日,或許她曾以為徐敬棠是可以倚靠的,然而終究被浪潮吞沒。一人來了又去,始終求之不得。

湧星體會得到徐敬棠的心情,徐敬棠的心比他表現出來的要柔軟許多,然而世事無常,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想做的都做到,想要的都得到。她只是輕輕抱住徐敬棠的肩膀,頭靠在他瘦削的肩胛骨上,喃喃道,

“徐敬棠,我們總是在不注意的時候會傷害到別人。世事偶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你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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