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如凝脂, 唇紅齒白的白衣僧人盤坐在蒲團上, 他的面前是一張三十厘米高的檀木桌, 桌上擺着香茗。熱氣袅袅升騰而起,時而隐現他俊秀的面龐, 清澈的眸。
這是一個無害的年輕僧人,他全身都在诠釋着美好的詞彙,任何邪惡似乎都與他無緣。
這是江雪透過金身佛像所見, 她見到了一個善良純真的皮囊, 但是皮囊內包裹着險惡的心思。
年輕僧人似有所感, 緩慢地擡起頭, 目光穿透輕霧看了過來,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江雪瞬間收回心神, 下意識地朝旁邊看過去, 對上壬昇探究的目光。她面色坦然地和他們說:“我們走吧。”
四象手心裏拿着羅盤測試周圍的能量場, 就在剛剛一瞬間,上面的指針忽然滑向最大值, 因為瞬間産生的能量過大,指針也因此彎曲。
四象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也沒多說什麽,點頭同意離開。
他們三人匆匆離開佛堂, 在經過香爐旁時與三人打了一個照面。不過是短短幾秒的時間,江雪就認出三人之中的一人。
她是在中午時逃跑的小玫,但她現在臉色煞白,被一男一女半挾持着朝佛寺裏走。
江雪駐足, 回頭看着金光塑身的“慈悲佛”,這是看不見的深淵,會把這個小玫一點一點蠶食幹淨。
但她不能救,因為有更多的人需要考慮,這才是為人的無奈。
……
四象已經回去和其他人商量更詳細的對策,江雪和壬昇返回賓館,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一晚,江雪沒什麽睡意,窗外的月亮很圓,柔和的月光灑在這座小鎮上,但卻穿不透這個鎮子的黑暗。
在佛寺的方向,黑色的霧氣盤旋,将其籠罩,沒有了白日裏展現出的祥和光明,反而張牙舞爪,像是蘇醒的猛獸。
這時,房間內也有了動靜。還是原來的位置,原來的氣味,屍精從衛生間爬出來,留下一路的黏膩,朝床邊走過去。
但很快,屍精就發現床上只有被子攤開,但是卻沒有人!
“成型不久,靈智還差一些。”
黑暗中,突然響起江雪清冷的聲音。
屍精渾身一震,把頭扭向窗戶的方向,卻驚駭發現不知何時守在那裏的江雪,還沒等它想明白,江雪手上忽然飛出一道亮光朝它襲來!
“啊——!”
寂靜的夜裏,忽然響起這道慘叫聲,似乎是幾十個女人一起發出,那種攻擊力讓江雪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但這聲音其實并不屬于人所居的空間,除非有些特殊的人才能聽到,所以大多數人都不會被它打擾了好夢,這也是江雪敢這麽大膽動手的原因。
這張符是今天她讓四象畫出來的,符中蘊含五行的火之力,是這些邪物的克星。
屍精的手臂被火符傷到,當即化成一小灘屍油。緊跟着,這家夥的身體也化開,但它并沒有死,而是想要逃跑!
大概是上一次從門口成功逃脫給了它自信,這一次竟然也從門底下的縫隙溜出去,江雪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打開了房門,果不其然,見到了對門的壬昇,而在他腳邊,有一灘屍油,邪性全無,化為死物。
壬昇見到江雪,冷着臉說:“這東西打擾我休息了。”
“噢,你現在可以睡覺了。”江雪眼底深處藏着一抹笑意。
壬昇沉默一會,開口道:“你體質特殊,願意招惹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我離你太近,很容易受影響。”
“所以呢?”江雪歪頭瞧着他。
壬昇不說話,但是卻邁步繞過江雪,在她房門口的牆壁上輕輕按了一下,然後轉身回房。
江雪以肉眼見不到特別之處,但是她清楚,以剛才壬昇按下的地方開始,會有青色的絲線将這間房纏繞,有了這股氣息,邪物再無法靠近。
她嘆口氣:“真是別扭的性子。”
……
時間飛逝,轉眼間過了兩天,各派高手活動在這座小鎮中,搶奪信仰,但是收效甚微。以這個速度下去,一切都來不及實施,有些人忍不住暴戾起來,想要強攻進佛寺,最後還是老道出馬,将這些人壓下來。
“前輩,這東西一日強似一日,我們什麽也不做,只會讓它壯大到無法遏止的地步。這鎮子的人也瘋魔了,一提起這個魔頭,心甘情願以性命供養。”
“是啊,我們不能再任由它壯大了,到時候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只會死更多的人。至于鎮子上的人,是他們親手将這魔頭喂養到這麽大,因是他們種下的,這果自然也由他們承擔!”
降妖除魔的門派并不都講求“仁”,有些門派手段也很殘忍,甚至對邪物深惡痛絕,老道自己也清楚,壓住這些人一時,卻終究不是長遠的辦法。他嘆口氣:“我近日來耗費心神占蔔,終于算出了破解之法。諸位稍安勿躁,再等三日,這局就有解了。”
這些人一聽,也不鬧了,安靜下來,廖海更是問:“前輩,您能不能跟我們詳細說說?”
老道擺手:“天機不可洩露。”
站在他身邊的張靜萱用手肘撞了一下廖海,給他使了眼色。
廖海順着張靜萱的目光看過去,發現老道的鬓角已經見了銀絲,少說也有幾十根。要知道老道之前的頭發烏黑油亮,堪比年輕人。他頓時沉默下去,不再吭聲了。
這三日裏,這些高手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但私下裏不免猜測破局的事到底應在了誰的身上。江雪沒有其他人的焦躁,他見老道一次次解着卦象,眼角處有了很明顯的細紋,不由得出聲阻止:“你活了這麽大的歲數,難道還沒看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菩提鎮的人是死是活,不在你的掌控中。南無宗有一句話說得對,因是菩提鎮的人種下的,果也應該他們承擔。他們不相信自己,将一切寄希望于魔,失了心智,本質上也屬于半魔了。”
老道喟嘆一聲:“我初到這裏的時候,因為扔了手串,很多人視我為敵。不得已搬到這裏住下,但有個幼童看我可憐,偷偷給我送來了吃的東西。稚子無辜,他們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江雪不再說話了,她知道老道幾次欲言又止,是希望她做些什麽,但他不清楚,她身上肩負的責任。只是,在見到壬昇時,她不由得思考,是不是該做些什麽,單打獨鬥,似乎有些困難。
但很快,江雪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壬昇來了,或者說人參出現了。
他身後跟了兩個小弟,都是一身運動服,只是顏色不同,看起來有些怪異。而人參自己,顯然也是經過一番打扮的,全身手工定制,在他的手裏捧着大束的藍色妖姬。
早上六點,江雪打開門,就見到這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