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利眼
譚意原本打算付錢,卻被店小二告知,向荊已經結過賬了。
她拿着銀票愣在原地。
她吃過很多次玉珍樓,所以知道玉珍樓的價品多高。
這一頓飯包了一個廂房,葷食基本都點完了。
點了衆多招牌菜就算了,還有一些難見的菜色,這一頓吃下來,肯定不下十兩銀子,差不多是農戶一年的吃穿用度。
她原本想着先讓向荊吃頓好的,結果好像……搞砸了。
“可以把剩下的菜都帶走嗎?”兩個人吃不了這麽多菜,基本大半的菜沒吃完,這些可都是向荊的血汗錢。
掌櫃的立馬吩咐人把剩下的菜裝起來。
譚意站在玉珍樓後巷子等向荊。
她心情不太好。
她覺得向荊是真的不會做人,也是真的難伺候。
幹嘛老是弄得人這麽尴尬?他幫自己辦事,自己請他吃飯,不是很正常的嗎?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真是一塊木頭!
但不得不承認,向荊是個塊好木頭,還是個俊俏木頭。
……
讓譚意失望的是,陳世平并沒有死。
譚意很不明白,被打了個半死,然後丢到河裏竟然還能活着,這命怎麽就這麽硬呢,難道真的是禍害遺千年?
譚意郁悶了好長一段日子。
“他差一點就死了。”陳景說道,“聽說是讓縣裏的地痞流氓打了,然後被丢進河裏。”
自從陳世平重傷在家後,陳景就回到譚家住。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被打死也不可能伺候陳世平。
陳景語氣充滿遺憾,“那些流氓年缺了個腦子,他們那些人小時經常去漓江游水,誰不會點水啊。”
“但凡他們給陳世平捆住,陳世平肯定就死了。”
譚意一愣,倒是把這一茬忘記了。
當時虎二只用麻袋套住了陳世平,并沒有用繩子把他手腳捆上,真是百密一疏。
譚意心不在焉翻動着書頁。
“将軍家的小嬌妻。”陳景拿過來翻上幾頁,“你表哥竟然會讓你看這種書?”
“阿善給的,說是她們莊子上的人看。”類似的書籍還有好幾本,都是陳善過來帶回來給她的,說可以給她解悶。
陳景問:“好看嗎?”
“還沒怎麽看呢。”
陳景沒興趣的放在一旁。
看外面時間差不多了,她起身離開。
“你去哪?”譚意問。
“你別管。”
自從陳景回譚家住後,一直往外跑,每次都神秘叨叨的,不知道在弄些什麽幺蛾子。
不管就不管。
譚意重新低頭看書。
季冬端着野雞湯進來,看到譚意頗為認真的模樣,沒敢打擾。
晚間,天色昏暗,夕食做好了,季冬打算去叫姑娘。
她還坐在椅子上看書。
“姑娘,得歇歇了,不然待會兒眼睛要壞了。”看書都看一下午了,肯定得歇歇。
譚意點點頭,但眼睛依舊不離話本子,她就要看完了。
這書跟平時她看得那些都不一樣,但同樣好看。
翌日早間,譚意正在堂屋吃朝食。
昨夜看書看得挺晚,睡夢中都是那個帥氣将軍,一夜都沒怎麽睡好,譚意精神頭并不太好。
吃到一半,陳景走進來,一臉怒意。
“季念是哪家的?那個小狐貍精哪裏冒出來的?”
“……”
季念怎麽惹到陳景了,看把她氣得。
“劉大爺外孫女,她爹娘死了,就住在六善村。”譚意有氣無力。
“呸,長得跟狐貍精一樣。”
“人家是長得好看。”譚意把桂花糕塞進嘴裏,嘟囔道,“你就是羨慕人家長得好看。”
譚意想說,季念是個可憐人,可別去欺負人家,轉念一想,陳景可比她可憐多了。
“她怎麽惹到你了。”
一說這個陳景就來氣,她一拍桌子道,“剛才我不是去田裏摘了一籃子青菜送去後山嗎?結果那個狐貍精也在,拿着一塊豬肉呢,可惡!”
“而且你不覺得她看着就讓人不爽嗎?”
“不覺得。”她的眼睛真的極好看的,譚意喜歡。
想到什麽,譚意問道,“你拿着青菜去後山做什麽?”
陳景臉色一僵。“你管我!”
“我才不管你。”
陳景坐在一旁,盯着桌上的包子,目光惡狠狠的。
譚意打了個寒顫,她勸說道,“你可不要打什麽歪主意,季念和劉大娘相依為命,很不容易的。”
陳景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譚意的話聽進去。
她轉身去了東廚。
沒多久,拎着食離開。
陳景快步走在村道上,向着後山去。
那個狐貍精拿臘肉又怎麽樣,她拿着可是野雞湯,大蝦,可比臘肉貴多了。
看着陳景離開的背影,李嬸嘆氣,“最近也不知道阿景怎麽了,天天拿着吃食往外頭跑。”
想起方才陳景說的後山,譚意心下一個疙瘩。
後山只住着向荊啊,所以她帶出去的東西是給向荊的?
她不是想來看不慣向荊嗎?
譚意喝完湯,匆匆追了出去,她倒要看看陳景到底在幹嗎!
……
二月末的山風濕冷,尤其是早間,風更寒了幾分。
季念穿得不多,手腳被吹得加你冰涼,她雙手緊緊握着,想要汲取些暖意。
“來了來了!”潘文端着一鍋粥出來,身後的向荊端着一盤菜幹抄肉,一盤豆腐乳。
三人坐在方桌前,潘文殷勤給季念裝粥:“等很久了吧,多吃點。”
“這次真是多虧了季姑娘,不然我們可吃不上肉。”
季念擡眸看向向荊,他低頭喝粥,安安靜靜的。
“這麽早上山來,辛苦你的。”
“不辛苦。我平日裏也要下田。”季念笑道。
她望向一旁的向荊。
他正低頭喝粥,專注的很。
男子不怕冷,只穿了單薄的春衣,春衣貼在胳膊上,每當他使力,就能感覺到胳膊勃發的力量。
季念第一次見向荊,便覺得這個少年過分俊俏,然而他并不是個繡花枕頭,他有能力撐起一個自己,也有能力撐起一個家。
季念問過外祖母,外祖父在世時,其實跟向荊并沒有交集,更沒有幫過他,但當時他白給了自己一兩銀子。
後來她外祖母說,不要和向荊走那麽般,她聽懂了外祖母的意思,向荊有可能是看上她了,所以才會出手幫她。
從過年到現下的短短光景,季念就體會到了營生的不易。
她外祖母托人讓她在糕點鋪子當夥計,她從天不亮就要起床去縣裏,晚間天黑了才回到家,日日如此,實在太過累人。
向荊除了災星的名聲,樣樣都好,和他成親,自己不用再出去勞累,只需要在家中操持家務。
向荊這般有本事,有一日定然能買得起縣裏的房子,到時候,他們便可以搬到縣裏,就不用住在這個後山了。
季念對以後的日子有了期盼。
“多吃點。”潘文笑道。
眼前的姑娘長得很白,眉眼又精致,尤其是那雙眸子,極為好看,和向荊真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潘文有心撮合她們,所以才留下她用朝食。
“謝、謝謝潘文哥。”季念笑,眉眼彎彎。
潘文說得更加起勁,兩人有說有笑的。
早間的山是寂靜的,山道上傳來的争執顯得尤其清晰。
“你跟着來做什麽?”
“你管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向荊手上動作一頓,他轉頭看過去。
陳景去而複返,還帶上了譚意。
她穿着鵝黃色的衣裙,正側着頭與陳景說話,眉眼生動。
“向荊哥。”陳景看到坐在門口吃朝食的三人,急匆匆跑過去。
聽到這聲叫喚,譚意腳步硬生生定在原地,神情一言難盡。這真是陳景能喊出來的?
“你們正在吃飯呀,正巧,我也沒吃,介不介意一起吃?”陳景把食盒放在木桌上,掀開食盒蓋子,把裏頭的菜拿出來。
一旁的譚意發現她不僅拿了一大盅雞湯,還拿了季冬腌制的醬牛肉、酸黃瓜,昨晚吃剩的西湖醋魚、香焖大蝦。
一下子就把方桌擺滿了,都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菜式。
潘文眼珠子都要掉到香焖大蝦裏。
岳州不是沿海地區,像這些蝦蟹類的菜能賣出天價,過年都未必吃得上,竟然在這裏見到了,譚裏正的日子過得可真好啊。
譚意滿臉都是尴尬,這都是昨夜的剩菜啊,陳景怎麽想的!
“快吃快吃。”
陳景得意的招呼其它三人吃,已經把她腦後了。
擺在木屋空地前的桌子是個正方形的,不大,她們四個人剛好坐下,譚意杵在一旁像個局外人。
“要吃點嗎?”向荊詢問。
“好啊,多謝向荊哥。”陳景立即笑,內心翻了一個白眼。
呵,這個災星可比誰都勢利眼,自己還真沒瞧錯人。
方才她提着青菜來,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算了,還轉眼就把季念帶的豬肉炒了,讓季念這個狐貍精留下來吃夕食!現下見她帶着好湯好菜來,轉眼就換了一個面孔。
向荊起身去屋內搬出來一張凳子,示意譚意坐。
“多、多謝。”
向荊進庖廚拿了兩個新碗,拆了兩雙新筷子。
看着給陳景和譚意盛粥的向荊,季念眼神暗淡。
方才向荊哥對她和陳景的态度都很冷淡,如果不是潘文哥,她大約是留不下來吃朝食的,
現下陳景拿了這麽多菜上來,向荊哥就換了個人似得。
轉念一想,季念又覺得應該,眼前這些菜有幾戶人家能大方拿出來給旁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