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酒醉後的李青杏很鬧騰。
一路上罵罵咧咧伴随着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她酒醒想起會是什麽感受。
半下午,大部分村民都出田去了,剩下的都是腿腳不利索的大娘大爺,一路過去,譚意竟然沒找到能幫她的人。
譚意吃力得攙扶着她,走到後面實在太累了,就當兩人要倒下時,李青杏的另一手被拽住了。
看到向荊,譚意松一口氣。
顧不得其它,她喘着粗氣道:“幫幫我,李青杏喝醉了,她實在太重了!”
向荊拎起李青杏的手臂,壓在譚意身上的重量減輕不少。
“得把她送回去李家。”
“嗯。”向荊看她一眼。
額頭上冒出點點汗珠,臉色潮紅,是累慘了。
向荊力氣很大,掐着李青杏手臂很疼。
李青杏眉頭清蹙。
她感覺一片陰影罩在臉上。擡頭看去,迷迷糊糊間看見一張不耐煩的臉……當時林大妞就是這麽看她的。
李青杏眸子一暗:“白眼狼,真是一個白眼狼。”
“啪”清脆的一聲響,向荊臉被扇得偏向一旁。
向荊顯然沒想到會有這一出,一臉懵,眼底茫然。
譚意捂着嘴巴,被驚在原地。
“打死你白眼狼,打死白眼狼。”
李青杏掙紮的很厲害。
見李青杏還想往他臉上再扇一巴掌,向荊禁锢住她的手。
譚意急忙輕撫她的背脊,“不是林大妞,林大妞不在這裏。”
說了好幾次,李青杏眨巴眨巴眼睛,像是聽進去了。
向荊提着李青杏兩只手臂,飛快往前去。
瞥了一眼他的臉頰,譚意低垂眉眼,微微彎了嘴角。
打得好。
叫他說那樣的話,什麽八字輕、八字重的,真是難聽。
臉頰傳來微微刺痛感,瞥見譚意偷笑的模樣,向荊道:“別低着頭,當着我的面笑。”
譚意收斂笑容,幹咳幾聲道:“抱歉,李青杏酒品不好。”
向荊瞥她一眼。
她嘴角還微微勾着,眼底的笑容還沒藏起來,很不走心的道歉。
向荊吃了教訓,讓譚意拎着雞籠子,擒住李青杏兩只手,強硬拎着她往前走。
費盡力氣終于把李青杏送回了家。
李青杏把所有怨恨都傾注到巴掌上了,這一巴掌打得實打實,向荊的臉又紅又腫。
譚意突然感到抱歉,要不是為了幫她,向荊不會挨這一巴掌。
“這只野雞是要送去你家的。”
“好,二百文是嗎?”譚意掏出錢袋子,取出半吊錢,正要點給他。
“三百文,漲價了。”
譚意擡頭看他,“不是……”二百文?
算了,三百文就三百文。
“最近難民很多,獵物不好打,所以漲價了。”向荊一本正經解釋。
才不是,你就是記着那一巴掌的仇。譚意暗想。
她點出三百文給他,“你數數。”
向荊沒數,把銅錢揣進兜裏,轉神就走。
譚意拎着雞回家。
……
向荊頂着紅腫的臉上了後山。
木屋前,潘文和季念相對而坐,擺在兩人面前的是沾着泥土的人參。
季念道,“要不然我問問我們老板,要不要買?”
向荊走過去,“啪”一聲,把人參盒子合上。
兩人看過來。
“你臉怎麽了?”
向荊沒理他,看向季念,“有什麽事嗎?”
他這般排斥的态度讓季念緊抿唇瓣,她悶聲道,“我是來還錢的。”
說完,季念把一兩碎銀子放在桌子上。
向荊把碎銀子揣入衣袖中,面無表情道,“還剩下二兩銀子,沒事你就下去吧。最近很亂,不要随便上後山來。”
季念委屈的眼眶發紅。
她看到背對着他,似乎極為抗拒她出現在後山的向荊,二話不說,站起身就走了。
潘文不知所措。
直到季念跑着遠了。他才出聲,“你發什麽瘋?都被你吓哭了。”
“為什麽要人參拿出來給她看?”
“我在看着,然後她就上來了。”潘文眼底劃過心虛。
他是可以藏起來的,只是季念瞧着自己的目光亮晶晶的,充滿崇拜。他一時被眯了心竅,這才沒把人參收進去。
後來不知怎麽的,兩人便讨論如何把人參以更高價格賣出去。
看到向荊難看的臉色,潘文給自己找補:“這不是想着季念在縣裏做事,看看能不能想把辦法,把人參高價賣出去。”
外頭打仗,肯定是銀子更重要,現下除了醫館,誰會買人參?但醫館的價格實在太低了。
“要盡快賣了。”
說完,向荊進屋上藥。
……
外面越來越亂。
六月十號,騎着馬的差役在各村落轉了一圈,高喊着:二王爺親自領兵到荊西南路倚鎮壓反叛軍,不日大軍即将到達上虞縣。
譚意知道,這是朝廷安撫人心的辦法。
然而流民還是越來越多,東平縣城門關閉,不能進入。
梧桐樹下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大爺大娘們,基本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
能透過窗縫,譚意時常看見游蕩在六善村的陌生人。
每日早間便就只有李叔出去找一大家子吃的菜,然而後到了難民比較多之時,村裏的菜全讓路過的人拔完了。
譚意起個大早,坐在床邊醒神,聽到李叔罵罵咧咧的聲音。
“你說那些人怎麽這麽惡毒呢?長苗的都讓他們拔完了,菜地裏的菜采摘不完,直接就踩爛了,村尾那些稻苗已經快要成熟了,全讓踩倒了。”
怎麽回事?
季冬端着洗漱盆進來,“姑娘,先把臉洗了。”
“外頭怎麽了?”
“東平縣城進不去,那些人拿着附近的莊稼洩憤。”季冬嘆氣,“聽說村尾那片地基本被踐踏完了,漓江那邊更是不用說了,肯定都被霍霍完了。”
“日後估計只能吃曬的菜幹,腌的酸菜了。”
季冬話音剛落,院子傳來她爹暴躁的聲音,“告訴他們,要命還是要公道。要命就在家縮着,要公道就拿着菜刀出去,看看是別人砍死你們,還是你們砍死別人。”
“一路逃難的又不是只有難民,還有草寇和流民,你們跟那種人講公道?朝廷已經派兵鎮壓了,安安靜靜等着。”
她爹的語氣實在不怎麽好。
一聲巨響的關門聲,譚意身子一抖。
季冬猜測道,“估計是哪位村民上門要裏正讨公道。”
這種公道裏正怎麽讨?沒看縣老爺都關城門了嗎?
村子安靜了幾日,外頭似乎沒有了一點聲響,但李叔每日出去,回來都在咒罵那些人不得好死。
六月十五號早間,騎着馬的差役沿着村落大喊,嗓音又高又亮,“二王爺率領大軍到達上虞縣,前往荊湖南路。”
這可是唯一碰到貴人的機會,村裏好些壯漢都去看了。
譚家一個人沒去,因為俞世安不讓。
她表哥似乎不大喜歡二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