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叛徒
說起正事兩個人都正經起來, 徐敬棠顯然十分掃興,即使手上不在動作可眼神仍舊是像要吃人似的盯着湧星。
“我曾經匆匆見過他們一眼,總覺得有個人有些眼熟。”
“其中一個女人, 好像是你當時作保送出滬市的。”
“什麽?”
湧星驚訝地當即坐直了身子, 緊張道,“林洵?是她麽?你确定那個人是她?”
“都是一面之緣而已。”徐敬棠雖然心裏傾向于最壞的打算, 但是卻不敢誇下海口。而同時他也一直在調查甄鳴荃為何要買警務處的消息, 一開始毫無頭緒, 一份平平無奇的進出報告, 滬市每日進出上千人口, 這份報紙到底能帶來多大的效益呢?
徐敬棠本打算放棄繼續跟進,誰知道組織裏竟忽然出現了叛徒, 鬼使神差間徐敬棠将這兩份報告一水平聯系,卻發現端倪。
“你還記得一周前, 甄鳴荃曾跟我做了交易麽?他向我買走了一份滬市三月份的進出名單。”
湧星緊張地點了點頭,沒等徐敬棠接着往下說,她卻是率先想到, “林洵就是三月出的滬市!”
徐敬棠點了點頭,依舊眉頭緊皺, “如今組織裏還沒有揪出那個叛徒, 我現在只擔心你被裹挾進了這件事。”
徐敬棠的擔心不無道理,湧星回憶起自己當日送林洵出城的場景來——
那天出于謹慎,她并未露面。那天接頭的是一位普通的列車員, 作為接頭暗號,那位列車員的袖子很短, 手腕上綁着一節紅繩。
她坐在黃包車上,看着林洵上了火車後便離開。按道理來講, 在接頭的過程中應該不會出現纰漏。
然而湧星之前卻為了林洵的事有向上級發過電報,而如今有人點名要了滬市進出三月的報告,顯然就是知道了林洵的事。
而背後的人遲遲沒有做出反應,多半為了引蛇出洞。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湧星沒多久之後就順利與徐敬棠成婚,二人成為搭檔之後,湧星就徹底隐瞞了自己的身份,撤走了電臺,只與徐敬棠進行單線聯系,而一切消息都是由徐敬棠從其他電臺發出。
這是徐敬棠強烈要求下的決定,湧星明白,這是他在為未知鋪設後路——一旦他身陷危險出了意外,那麽湧星将會是下一任“火山”。
沒想到是這個意外又在計劃中的變數保護了她,湧星擡起頭來望着徐敬棠,徐敬棠也正望着她,她喉頭微動卻最終只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裏,并為多說什麽。
“看樣子現在坂口他們還沒有發現什麽切實的證據,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徐敬棠望着手心裏素白的手,嘆了口氣,“陳湧星,我知道你是這天底下最熱心腸的人,但凡什麽不平不公的事你嘴上不說但心裏是放不下的,雖然你不會承認。但我懇請你,我懇請你愛惜自己一點,就當是為了我。”
徐敬棠閉上了眼睛。
“陳湧星。”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徐敬棠彎下腰來,将自己的額頭貼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沉默許久才道,“陳湧星你知道我的,我跟你不一樣,如果不是遇見你,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反正絕不會是現在這樣。我感謝你,湧星,可我更愛你。”
“這世上我最愛你,脫離不了低級趣味。”
“所以你也要愛惜自己,你自私一點好不好,只有我們知道,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
湧星仰起頭來,望着潔白的吊頂無聲地落下淚來,心中起伏完全,她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最後只摸着他硬硬的發茬,慢慢道,“好,我答應你。”
徐敬棠沒有說話。
而湧星卻先開口了,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地開口道,“徐敬棠,我們盡快離婚吧。”
這話分量不輕,話音未落徐敬棠就猛地一下擡起頭來。湧星望着他通紅的眼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個晚上她被他抱在懷裏按住他的槍口時,他低下頭來就是用這樣的目光望着她。
“陳湧星,你他媽是不是缺心眼兒?!”
徐敬棠憤怒了,“合着老子剛才這一通話都白說了是不是?”
“不是的。”
湧星連忙安撫似的趕忙回答道,“徐敬棠,我說離婚的意思是我擔心這件事會影響到你。如果日本人一旦順藤摸瓜找到了我,我可能會給你帶來危險。就算是潛在的危險,我也不想帶給你。”
湧星安撫地摸了摸徐敬棠瘦削的面龐,她總是這樣安撫他,說到動情處她也不覺有些哽咽起來,她的臉頰漸漸泛紅,但仍舊鼓起勇氣對他道,“徐敬棠,你才是根本不了解你的太太…….”
徐敬棠喉頭微動,瞳孔是滿是那個滿眼晶瑩淚滴的陳湧星。
“…….我才是,我才是那個沒了你沒法活的人。”
“徐敬棠,當你走進我的世界之後,我真的沒有辦法再過之前的生活了。就算如今的日子朝不保夕,但只要每天晚上你還躺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徐敬棠我從不信神佛的,可是每當我看到你出門,就恨不得這世上所有的神仙把我所有的運氣都轉移給你。”
“所以以後不要再說離婚這種話。”
徐敬棠一把将陳湧星摟進懷裏,他不信前世來生,只要此刻伸手就能抱住的這個人就好了。
“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要趕緊确認那人是否就是林洵。我們近期可能要轉移了。”
“怎麽忽然要轉移了?是因為叛徒的原因麽?”
“也不完全是吧,我剛得到消息,法國近期會公布投降。法國一旦投降,且不說宮澤這只老狐貍,坂口只怕就得先将我解決掉。”
“有确定的時間麽?”
湧星焦急地問,不過這種正式重要的事情,一般都是有具體的時間的,果然徐敬棠告訴她,他們還有差不多半個月左右的時間。
“半個月,也夠了,或許我們還能救出這批同志來。”
“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要是就這麽灰溜溜的走了,老子還真他媽不甘心。”
徐敬棠笑了起來,談起即将到來的任務兩個人卻都是心情好了起來。說起來也是無奈,他們都早已厭倦了朝不保夕的生活,然而潛意識裏卻早已習慣這種匆忙的生活,當腦海裏充滿了這些複雜困難的任務時,他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面對,悲傷與恐懼反倒被擠壓地毫無位置。
“當務之急還得先揪出那個叛徒來。”
湧星起身給兩人倒了兩杯茶來,徐敬棠點點頭又道,“先聽組織安排,今天這條路上的電路還沒搶修好,一會兒我讓元空開了車來去發電報,你在家聽電臺就好。”
二人任務分配下來之後,湧星便覺得心裏安定了下來。日子好像還是得照常過,想明白之後反倒沒怎麽恐懼了。
等到晚上徐敬棠出去後,湧星回到二樓打開電臺,電臺裏照舊是播了一段密碼,重複了三遍之後緊接着插播了一條《新月》報紙版位招租的gg。這很不尋常,往常電臺裏在密碼重複三遍之後就會回複忙音。
湧星不敢放松,連忙認真記下招租的具體版位,待第二日上街買菜的時候順便帶回
啓示裏尋找的是一位犯了家法的女子,這啓示十分奇怪。尋人啓事嘛,本不需說出前因後果的,更何況是偷人的醜事來。只消說出特點就好,可這登報的人卻是十分大膽,專門寫了這一句。
湧星知道,這是組織特意留給他們的記號,而昨天的電臺裏的密碼解密後,組織給他們的任務就是解決掉叛徒。
但顯然這個叛徒十分狡猾,就連組織也不确定他的具體身份,只能找到他的部分細節。
此人身形魁梧,經常出沒于城郊,四十歲上下。
只有這三個消息。
湧星有些頭大了。滬市人口冗雜,在冊的就有幾百萬人,要想在這茫茫人海裏找到這樣一個人談何容易,更何況時間緊任務重,他們必須在法國投降之前順利揪出叛徒。不然就算最後他們成功撤退,他們也是新鮮難安——那個沒被揪出的叛徒,将是一根牢牢紮在組織在滬市地下情報網心髒上的一根魚刺,在關鍵時刻将所有人一網打盡。
會是誰呢?
湧星仔仔細細地将這則尋人啓事又看了幾遍,但仍舊一無所獲,正好甄太太來找她玩,湧星連忙收了報紙後跟着她一起打起毛衣來。
甄太太仍舊是東家長李家短,雖是八卦但是湧星也不敢放松,畢竟很多事情看起來毫無價值,但聯系起來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湧星心裏裝着好多事,甄太太教了她好多新方法,湧星分身乏術卻是連連織錯,到最後甄太太都笑了。
她無奈的望着湧星笑道,“今天是怎麽了?昨兒被你家男人折騰壞啦,怎麽這麽心不在焉兒的?你看看這針腳錯的,這漏針那又多針,你家男人就是有三頭六臂,也穿不上你這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