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染還真想不到。
準确來說, 不是想不到,而是她現在根本沒往其他方面想。
所以不太明白謝觀星在賣什麽關子。
跟謝觀星聊完,溫染放下筷子, 和楊小曼一起把桌子和垃圾收拾了,漱完口準備躺着看會書的時候,電話來了。
“喲喲……”
溫松寒咳嗽了兩聲, 呼吸聲自聽筒傳進溫染的耳朵裏。
“明天中午有時間嗎?爸爸明天早上就到松南了。”溫松寒的語氣聽起來格外小心翼翼,自他們在離婚那天跟溫染進行過一次談話之後, 他和溫染的母親,就都對溫染格外地小心翼翼。
“你是想跟着媽媽, 還是跟着爸爸?”溫松寒那天, 是這樣問溫染的。
溫新爾坐在溫染旁邊,拳頭緊捏着。
“我跟着我姐。”
溫染:“……”
溫松寒便呵斥他, “閉嘴, 我問你了嗎?”
溫染低着頭,淡淡道:“我誰都不跟,我可以自己住。”
那時候溫染以為離婚就是父母沒有了婚姻關系, 她跟溫新爾各跟一個, 她沒理解透徹,離婚應該是一個家庭被硬生生地掰開,重新變成兩個家庭的過程。
溫松寒想要跟溫染解釋這個問題。
溫染擡起了頭, 打斷了他。
“你們應該問溫新爾才對吧?”
溫松寒的瞳孔微微變大。
溫家一家人都是聰明人,一個問題往往不需要問得太明顯,只用稍微提到,就明白了深意。
溫染知道了, 知道他們都不想要她。
“我誰都不跟,我自己住, 其他事情,你們自己商量。”
溫新爾看着毫不猶豫起身就走的溫染,愣愣的叫了一聲,“姐……”
沒有鬧得無法收場的争吵,沒有歇斯底裏的哭泣,他們就這樣開始各自新的生活。
這是他們離婚後,溫松寒第一次提出想要見溫染。
溫染不想見。
溫松寒聽見電話那頭一直沒說話,便已經猜到了溫染的想法。
他搶在溫染之前,說道:“來看看爸爸吧,爸爸就是想和你吃一頓飯而已。”
溫染還是沒說話。
過了會兒,她問:“你叫了溫新爾嗎?”
“一起吧。”
“到時候把地址發給我。”
“我先睡了。”
溫松寒看着被挂斷的電話,默然了許久。
他開始訂明天中午的餐廳,溫染喜歡辣味兒重的菜式,溫新爾口味要清淡很多,也要挑食很多。
溫松寒最後訂了一家湘菜館。
第二天上午沒課,溫染一覺睡到了十點鐘,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機。
溫新爾又是電話又是信息又是微信。
[你在哪兒呢?]
[不是說好跟爸去吃飯嗎?]
[小曼姐說你還在睡覺,我讓她叫你一聲,她說你近日勞累要多休息,你倆可真是好姐妹。]
[爸訂了湘菜館,爸可真疼你。]
看見了最後一條微信,溫染關掉手機,将手機扔到一邊。
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溫新爾是真的這麽覺得還是在反諷自己。
轉念一想,他可能是真的這麽覺得,溫新爾什麽都不知道。
溫染下了床,楊小曼在床上打游戲,伸長了脖子,問溫染,“你要去吃飯啦?”
“嗯。”
“我想吃冰淇淋泡芙。”
溫染笑了一聲,“我回來會給你帶的。”
她穿得很簡單,厚的黑色羊羔絨外套加微喇喇叭褲,兩條腿又直又細。
下了樓,溫染直接就撞上了黑色臉的溫新爾。
“要不是群裏說你已經起床了,我還在宿舍等你呢。”溫新爾看來對溫染有很大的意見。
從父母離婚開始,他就覺得溫染變了,上了大學後,他又覺得溫染像以前的姐姐了,可今天溫染看過來的眼神,突然就又變成了三年前那樣。
他紅着眼圈在機場等姐姐來送自己,溫松寒陪他等着。
直到廣播再三催促,溫新爾才不情不願地登了機。
他心裏對溫染也有怨氣的,氣她最後都不來送自己。
溫染不知道喜歡裝酷的溫新爾腦子裏也會想這麽複雜,她打了個哈欠,問他,“你今天沒課?”
溫新爾冷冷的,“沒有。”
“哦。”
他們現在不像是二十歲和十八歲,好像在一瞬間,回到了十七歲和十五歲。
不遠處,謝觀星拿着幾瓶水過來,他察覺到了溫染和溫新爾之間氣氛的改變,沒說什麽,把水遞給了兩人。
溫染有些訝異,“你也去?”
溫新爾擰開瓶蓋,主動說:“爸讓我帶朋友一起去。”
謝觀星看了眼手機,“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他看出來溫染心情不好,并不想多說話。
溫松寒訂的是一家在松南十分地道的湘菜館,今天是周六,又是中午飯點,餐廳裏幾乎都坐滿了,服務員在走道裏端着盤子穿梭自如。
生意很好,溫染知道這家餐廳,但還沒機會來吃,身邊人都不太能夠吃辣。
服務員領着他們到了包廂。
裏邊只有溫松寒一個人,他在看菜單,手邊放着一杯熱茶。
溫染看了他一會兒,挑了一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了。
溫松寒穿着白色的高領毛衣,旁邊的椅子上搭着一件薄呢子長外套。松南秋轉冬總愛吹風,吹得人骨頭都發冷發疼,溫松寒也是四十好幾了年紀了,怕冷。
他戴着眼鏡,身形清瘦,眼尾已經有了皺紋,可這更加給他增添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看見溫染,難得露出一絲手足無措。
“喜歡吃什麽,看看菜單,自己點,看好了我叫服務員。”他說。
溫染接過菜單,客客氣氣地說了一聲謝謝。
聽見溫染的這聲謝謝,溫松寒眼底掠過一抹心痛和愧疚。
溫新爾把筷子和碗拆得噼裏啪啦響,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他現在在不滿,但具體在不滿些什麽,估計只有他自己知道。
溫松寒說了他。
“動作輕點,這麽大個人了,還鬧脾氣?”
溫新爾沒說話,但動作慢慢輕了些。
“我要先看菜單。”溫新爾看着溫染,慢吞吞說道。
溫染擡眼,眸子裏露出些不解,而後那些不解又慢慢散去。
“你先看。”溫染神情淡淡的,将菜單直接丢給樂溫新爾。
溫松寒看着這一幕,心裏一緊。
他呵斥溫新爾,“你着什麽急?”
溫新爾沒說話,招手讓服務員點菜。
“……”
“沒事,讓他先點。”溫染笑得十分客氣,對面坐的仿佛不是家人,而是兩個只能打打招呼的客人。
溫松寒尴尬一笑。
開始照顧到謝觀星。
“聽新爾說,你們是室友,關系很好,”溫松寒又變成了那個溫和儒雅的樣子,“新爾平時脾氣不太好,平時肯定都是你讓着他。”
謝觀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沒有,新爾性格很好,脾氣也很好。”
“新爾說你成績很好,人也很好,是他在南大最好的朋友。”
謝觀星看了溫新爾一眼。
溫新爾本來在點菜,聽見溫松寒說這些,臉一板,“我沒說。”
溫松寒忍不住拍了拍溫新爾的頭。
“點你的菜。”
溫染冷眼看着這一幕,端起茶,默默地喝了一口,別開了眼。
比起溫松寒跟自己,其實對方跟溫新爾,才是一家人,溫松寒在自己面前拘束,無措,不像個長輩,倒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他對自己,可能只有愧疚。
溫新爾點完了菜,溫松寒很自然地接過菜單遞回給了服務員,“好了,就這些。”
溫染抿了抿唇角,用茶水慢吞吞地洗筷子,她沒這個習慣,她就是覺得挺無聊,挺沒意思的。
謝觀星本來在看手機,聽見溫松寒說話之後,他擡起頭,對服務員小聲說道:“不好意思,可以讓我們看一下菜單嗎?”
溫染之前拿到了菜單,但還沒點菜。
服務員看了一眼溫松寒,繞到謝觀星那邊,遞給了對方。
謝觀星看都沒看,直接将菜單推到了溫染面前,“學姐先看。”
溫松寒沒敢看溫染,他忘了,溫新爾那個小同學提醒的時候,他才想起來,溫染好像還沒點菜。
他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看哪裏,只能側頭跟溫新爾說話,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溫染沒胃口,随便點了兩個菜,就說:“你看看吧。”
謝觀星絲毫不介意溫染的态度,溫和地笑了笑,“好。”
他翻了幾下菜單,擡頭對服務員說:“把小炒黃牛肉退了,點麻辣擂椒,臘味合蒸,再加一個麻辣仔雞。”
小炒黃牛肉是溫染随便點的。
“好了,辛苦了。”謝觀星把菜單還了回去。
溫染低着頭,湊近謝觀星,“你幹嘛退我的菜?”
謝觀星表情無辜,“學姐不喜歡吃。”
“你怎麽知道?”溫染挑了下眉,她心情是很差,但那是面對溫松寒的時候。
如果是跟謝觀星說話,那另當別論。
小朋友可以輕而易舉地就讓她心情好起來。
“學姐喜歡的,不喜歡的,我都知道,”謝觀星語速很慢,聲音很小,壓低在溫染的耳邊,像在呢喃情詩,“是我應該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你沒日六,我要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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