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毛子文依然沒出現,內心的焦慮随着身體的變化愈來愈明顯,臉上也逐漸失去笑容,剩下灰暗的恐懼和疲憊的倦容,再有就是瞳仁中燃盡的無奈及悔恨。
這一天,章尹默翹了一堂課。
已是秋末,她孤獨站在毛子文就讀學校的大門對面,人行步道上冷風吹拂,身上厚重的外套也難耐蕭瑟北風,寒意逼進了領口,她的心更覺得無比凄涼。
定定站在可以清楚看見每位走出來學生模樣的位置,擔心前幾次看走眼,每個人皆穿着相同制服看起來長相相仿,也許是如此的錯覺讓他無聲無息的自她眼前走掉。她想絕對是這樣沒錯,不然怎會三番兩次都徒勞無功,等不到人。
紅磚道上突地吹起一陣風沙撲進她的眼珠,揉了揉眼睛,想到這段日子的無助突然悲從中來,她倒吸一口氣故作堅強,強迫自己不讓不争氣的淚水往下掉。
就在揮手拭淚的當時,她望見毛子文為抵禦風沙低着頭縮瑟着脖子走了出來,她像發現什麽新奇事物般的拔腿跑過去,完全沒注意交通號志,幾部車差點迎面撞到她,還有車輛搖下車窗咒罵,她都充耳不聞。
過了馬路她大聲喊道:“毛子文──”
毛子文很快地發覺了她,擡起頭并無閃躲之意,僅是面有難色的望着她問:“什麽事?”
“你在躲我?”
章尹默的眼角殘存着方才被風沙刺痛的些許濕潤,毛子文以為她哭過,轉移視線不敢與她對望。
“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毛子文撇開頭冷淡說。
其實上個星期他即看見了她,當時他想說不理她幾次後她就會知難而退,最後讓時間沖淡一切。然而她卻陰魂不散的三番兩次出現,讓上回見過她的同學也見着了跑來知會他,所以他做了當機立斷的決定,準備跟她當面說清楚,免得後患無窮。
“為什麽?”
“我必須專心在課業上,談戀愛不是我現在有能力做的事,等我上了大學之後再說吧!”
“這有什麽沖突?因為你根本不喜歡我!”看他一臉冷漠,她不得不激動說出。
“我根本還搞不清楚到底喜不喜歡妳,也不想去想這種無聊的問題,我還有一堆書要念,不想跟妳窮磨杵了,我要回去了。”毛子文心煩氣燥的轉頭離去。
她上前堵住。“那你為什麽要讓我認為你是喜歡我的?”
“每次都是妳纏着我不放,現在不也是嗎?如果妳不來找我,我根本也不會再去找妳,妳很煩知不知道。”他擦過她的身往前走去。
“我很煩?是我纏着你?這就是你不再出現的原因?那你一開始就別去找我,不要跟我發生那件事,害我現在這樣子。”她難過的大聲說話,眼淚跟着流了下來。
“我只能說對不起!”毛子文停下腳步,心虛地垂着頭看着腳上黑亮的鞋頭,像做了錯事的小學生低頭默默認錯。
“對不起?就這樣?”啜泣聲愈來愈清晰,咬字也愈來愈模糊。
“現在除了這樣我什麽都辦不到!我們到此為止繼續下去會讓我感到害怕,我們就算一直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
毛子文急促的說完這幾句話,情緒因為章尹默的哭泣更顯焦躁,街上人來人往,難堪的想挖洞鑽進去。
“你現在這麽說我該怎麽辦?”她還在哭。
“妳還有一個對妳很好的男朋友,只要妳不說他不會知道我們的事。”
他試着安撫她,這麽說卻更令章尹默難受。
“你好過份,三言兩語就想撇得一乾二淨。”
“我也不想發生那件事,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可不可?我還要專心念書,妳放過我好嗎?”他幾近哀求,因為他也沒辄,也不想兩人繼續糾纏下去。
“放過你?毛子文原來你是這種人!你好虛僞,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好人原來你只是個不認賬的無賴。”她氣憤。
“随便妳怎麽想,我都無所謂,妳自己保重。”毛子文轉身快步離去。
“毛子文……我話還沒說完……”她語焉不詳的在背後哭喊。
他卻只想趕快逃開,無心思與她再争辯下去。抛下她飛快的往對街奔去,鑽進一輛未熄火的轎車內。
坐進轎車內的毛子文頻頻向後張望,直到校門前的景物随着車速的前進逐漸拉遠,章尹默的影像也緩緩地消失在視線裏。坐在後座他緊靠着椅背垂頭喪氣,懊惱自己待她無情的言行,這并非他的初衷,可是他再也不能放縱自己陷入章尹默帶給他的遐思。
自從認識她之後他的心不再平靜,總是随着烙在心底的影像起起伏伏,當想念她時他感到不安無法專心課業,總是心浮氣躁的想去靠近她,探索她,了解她,他想這應該只是自己對異性的好奇心使然,并非全然是感情因素,所以他不想也不能讓自己越陷越深,雖然這麽做顯然很不負責任,但依目前他僅能做此選擇,畢竟他還是學生,必須顧及家人對他的期望,兒女私情對他言知過早。
司機老吳見小主人不發一語、悶悶不樂關心問起:“小少爺,剛才那位是你的朋友嗎?你們吵架了?”
老吳目睹一切,他心裏想着這女孩應該跟小少爺交情匪淺,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發生争執。
“沒什麽,別告訴我爸媽喔!”他小心翼翼說。
“不會啦!”老吳心中竊喜,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少爺已經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他又不是報馬仔,才不會去打這種小報告。誰都年輕過,談談小戀愛很正常,只是他有點擔心,方才看他們好像争執不休,那女孩好像還哭起來,所以他又好事的問:“那女孩我看她好像哭了,你不去安慰她嗎?”
“你別胡思亂想,我跟她不熟,管她怎樣。”毛子文連忙解釋,深恐被誤解,這件事若傳入他父母耳裏不知會變得如何?他連想都不敢想。
老吳不敢再追問,畢竟他只是一名仆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