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文垂頭喪氣失神的走回房間,愣愣的坐在床上。到現在為止他尚無法接受父親所提之事。是她嗎?她姓章?他不斷自問,算了算,跟她發生關系那次已經過了五個月,也就是說她已經懷孕五個月了?不,還是六個月了?他猛然搖頭,不可能?他們已經五個月沒見過面了……不!在三個多月前她到學校找過他,但他們只說了幾句話,難道她是來告訴他這件事?不可能?為什麽她不直接說懷孕的事,還啰哩巴嗦一大堆。所以,她那時候根本還沒懷孕,也就是說,跟他無關!毛子文想了想,那天他吻她她根本沒拒絕,反而表現的熱情,搞不好她對每個異性皆是如此,真是的,當初怎沒想到她是随便的女孩子,還被她牽着鼻子走,真倒黴!再說她還有一位看起來像大學生的男朋友,簡直亂七八糟!
毛子文愈想愈郁悶。她一定是看他年紀小好騙故意要嫁禍給他,就像當初動不動即頤使他,要他往東等一下又要他往西,幸好他父母親都是醫生,他才不擔心,可以驗DNA,這點她一定沒想到吧!
又想了回來,他真的很擔心──
也擔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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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對毛顯彰發出最後通牒,毛顯彰依然信誓旦旦說:“孩子生下來大家再來驗明正身,如果不是,我會要你們付出代價。”
直到毛顯彰由電話中聽見章尹默親口告訴他:“毛叔叔,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知道毛子文不會承認,也知道他很讨厭我,我根本不想賴着他,但是現在我也不知該怎麽辦,對不起……”
“章小姐,妳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妳只要告訴我真相,孩子是不是我兒子的?”
“嗯。”
“妳為什麽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拖這麽久?”毛顯彰疑惑為何毛子文對懷孕之事不知情?
“我去找過他,但沒機會說他就跑走了,後來我知道他根本不想再看見我,我也不敢再去找他。”
“他說他不認識妳,妳會不會搞錯了,這種事不能随便指控。”
“你去問他好了,如果他說不是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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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顯彰沖進兒子卧房,額冒青筋,怒氣沖沖對毛子文咆哮:“你給我跪下!”
子文看見父親臉色鐵青,搞不清楚自己做錯何事,父親反常的态度讓他不知所以然。
“你給我跪下,沒聽見嗎?”他對毛子文發出強硬怒吼,将他從書桌前拉起,重重的甩在地上,抽出腰間皮帶往毛子文的身上不斷鞭打,氣急敗壞,青筋畢露。萬萬沒想到自認家教甚嚴,還是教育出不識大體的兒子,難道他們夫妻真是忙昏頭了,忽略孩子,還是過度縱容疏于管教。
“爸,你為什麽打我?”毛子文神色驚慌,不時以手肘抵擋父親皮帶抽打,每鞭都結實的落在手臂和身上,疼痛萬分。
“顯彰,不要生氣,有話好好說,打孩子不能解決事情。”暢瑀玟焦急的拉住沖動的丈夫,但她微弱的力氣根本毫無作用,只能眼睜睜看着丈夫鞭打親生兒子,焦急的眼淚直流。
“我打死你,當作沒生過這個兒子,竟然讓我丢人現眼,才幾歲就會将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我養子無方,自作孽,生你做什麽。”
“你冷靜下來……”暢瑀玟不斷阻止,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
“我怎麽冷靜下來,叫我從明天開始拿什麽臉去見人。我毛顯彰快四十歲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兒子卻十幾歲就會給我生孫子,毛子文,你比你老子還厲害。”
毛顯彰老淚縱橫,使盡全身力氣往兒子身上抽打,這陣子他努力的幫兒子辯駁,認為他值得信賴,可是現在他卻徹底失望。
“爸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嗎?你不能不明不白的打我。”
“我不明不白的打你?好,你告訴我,你有沒有跟那個姓章的女孩子上床?”毛顯彰停下動作,瞠目怒斥:“你說啊!我給你解釋的機會,為什麽騙我?”他随意的丢掉皮帶,神情悵然,坐在毛子文床上等待他的答複。
毛子文吓得沉默不語,整個人神情呆滞,僵跪一旁。毛顯彰不耐煩的等着他的回答。
“不說話是默認嗎?”毛顯彰的眼睛濕潤起來。”你說話啊!”
“爸,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姓章……”
“你讓我太失望了。”毛顯彰按捺不住從床上跳起身,一個耳光清脆的往跪在地上的毛子文臉頰揮去,鬥大的淚珠滑過他已布滿淺淺皺紋的臉頰,失望的心情難于言表。
暢瑀玟拉住毛顯彰的手臂,“別打了,事情都發生了,打他也不能改變事實。”
“要我怎樣跟人家父母交代,要我怎樣面對那一家人,想想我這張老臉要往哪裏擱?我怎麽去跟親朋好友說這件不光彩的事情?我這輩子生活嚴謹,自恃甚高,卻被自己的兒子毀于一旦。”
“沒那麽嚴重,你冷靜,事情不會像你所想象的一般難堪。你往好處想吧!當作家裏就要多出幾個人,這樣家裏也會熱鬧些,不要庸人自擾。”暢瑀玟找不出借口安慰丈夫,只能自圓其說。
沒錯!家裏将會熱鬧些。
毛顯彰揮掉淚水,望着兒子,“你打算怎麽辦?”
毛子文手足無措的搖頭跪在地上,左臉頰泛着紅愠,清楚的印着掌紋。這是他生平頭一次挨打,卻是如此嚴厲的重擊。他在反省,這件事他已經反省了幾個月,但是,還是沒獲得老天爺的原諒,最糟糕的結果還是降臨到他身上。他無力承擔。望着父母的淚眼他感到內疚。
原來一個人要被否決相當容易,現在他終于感受到什麽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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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章尹默已過數個月。
大腹便便的她跟之前的窈窕身段判若兩人,見到她毛子文一心想佯裝笑臉卻怎樣都擠不出來,稚氣臉上硬生生擺着撲克般的臭臉。
這種場面着實讓十七歲的他笑不出來。
兩家人在臺中某高級飯店訂了一桌酒席,當作是他們的結婚喜宴。沒有正式隆重的婚禮排場,只是簡單的儀式,就是兩家人一起吃吃飯而已,誰都不想此事贻笑大方,雖然很像躲起來辦婚事一點都不正大光明。可是,這也是不得已的作法,兩家都算是名流紳士,盡量低調不讓家醜外揚。
章家人只想女兒平安生下有名有姓的孩子;毛家人也不想将事情鬧大,所以,讓他們結婚也算是權宜之計。
章尹默的母親見到俊秀挺拔的毛子文略感安心,覺得這孩子斯斯文文的還算有禮貌應該不至于會欺負女兒,雖然板着臉一點笑容都沒有,但她給他臺階下,她善良的想,這個小女婿一定因這件事被父母痛斥過,心情不好悶悶不樂,所以她并沒有在意毛子文對她這個丈母娘只喊一聲“媽”其他話都沒說過。
結束尴尬的這一餐,章尹默坐上毛家氣派的大轎車,帶着兩只簡單的行李,跟着毛家人一起北上,住進毛家座落于臺北郊區有着偌大花園的豪華別墅。
可是,章尹默一點都不開心,平常時間幾乎都關在房間裏,一個人無所事事的發呆,或看電視。
毛子文只有她去的第一天晚上到過新房,後來都沒再踏進房門一步,仍然睡在他原來的房間裏。
章尹默住在三樓的新房裏,毛子文原先的房間在二樓。
第一天晚上,毛子文在她母親半勸半游說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的到房間陪章尹默,他一進房即臭着一張臉,拿一張被子往房間一隅的貴妃椅躺下,根本不理章尹默。直到黑暗中傳來章尹默哭泣的聲音他才跳起來。
“妳以為這是古時候嗎?嫁人上花轎還得哭哭啼啼,真煩,我要怎麽睡啊!”他童言童語,語畢又倒頭大睡。
章尹默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愈哭愈大聲,毛子文又不耐煩的爬起來。”拜托妳別哭了好不好,妳再哭我就回我房間。”他故意威脅她。
她好像沒聽見仍不斷哭泣。
毛子文翻起身抱起被子作勢往門外走,眼睛瞄着昏暗中床褥上的突起物。”我真的下樓去了……”
她繼續蒙着被子哭。
毛子文氣得将手上的被子往床上扔,走過去掀開她的被子。”夠了吧!我比妳更想哭,我都将妳娶回來了,不然妳還想怎樣?”現在他很困只想睡,已經半個月沒睡好,以為将人平安娶回來即能高枕無憂,可是第一天就給他不得安寧。
“你就這麽讨厭我嗎?一定要兇巴巴的?如果你不想娶我你可以說,不用整天板着臉,誰都看得出來你是不情願跟我結婚的。”章尹默坐起來,漆黑中淚眼朦胧的望着他。因為哭泣說話含含糊糊的。
拜托讓我睡!毛子文渾身的瞌睡蟲都在說這句話。他困得不經大腦胡說八道。”妳有自知之明最好,要不是妳大着肚子硬說孩子是我的,不然我這輩子根本不想再見到妳……”毛子文大吼大叫,整個房間充斥他的聲音,可是當他說出最後一句猛然止住,緊緊閉上嘴巴,發覺自己說錯話了,一下子瞌睡蟲全跑得精光。
“你以為我就想再見到你嗎?你少臭美了。”章尹默跟着提高音量。
什麽嘛?只是話說急了,說錯話,聽得他一肚子火,不想再見到就不想再見,他也不稀罕。
“我……我……”他氣得結巴,早說嘛,早說就不用娶進門了。”就不知道妳到底是什麽居心,竟然把肚子放着這麽大,才來指着我的鼻子說,孩子是我的,一定要我承認,還直接找上我爸爸,妳真厲害。不想再見到我就別說孩子是我的。”
“毛子文你好過份……”章尹默的聲音開始發抖。
“我怎麽知道那天妳是不是故意的。”毛子文睨視她,心裏卻希望自己趕緊閉嘴,可是章尹默那張哀怨的臉彷佛萬分不情願嫁他,讓他實在吞不這口氣,害自己還擔心她擔心的睡不着。
“我故意什麽?”章尹默淚流不止,開始後悔自己怎麽就這麽胡裏胡塗嫁給這個小惡魔了,擺張臭臉不說,話還說的這麽沖。
“故意引誘我跟妳上床……”他惱怒激她。
毛子文話未說完,房門突然被打開,房外走道光線瞬間從門縫照射進來。
“你給我住口!”毛顯彰斥喝,開啓室內燈光。聽見他們兩人在房裏争吵,毛顯彰夫婦穿着睡衣趕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