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連忙問上官笑:“能追蹤這個人嗎?”
上官笑拍着胸脯保證:“沒問題, 我天山有獨門追蹤術, 我還是個中翹楚!” 她說話時神采飛揚, 雙目熠熠生光,整個人看起來比江雪還要興奮。
于是由上官笑帶路, 江雪三人踏上了尋找陰陽人的路。所謂陰陽人,是指專門負責幫死人做事的活人,這類人通常在陰時出生, 與死去的人不會有太大的排斥感。他們常年和死人打交道, 一般離群索居, 性格孤僻古怪。
這個幫裴賀做事的男人就是一個典型的陰陽人。周圍是大片的楊樹林, 稀稀落落有不到十個住宅,上官笑說那個男人就在其中。
江雪雖然居住在陽城, 但是這麽個偏僻的地方她都沒來過。此時太陽正烈的時候, 但是落到這片地方, 連陽光都不那麽溫暖。
上官笑帶着江雪和沈洛來到一戶人家外,她們剛到門口, 鐵門內就傳來劇烈的狗叫聲。江雪她們順着縫隙看到一個有小腿高的大黃狗從狗窩中沖出來,這狗不知是什麽品種, 但是方頭大嘴,滿嘴鋒利的牙齒讓人膽寒, 他到了門口,不再叫了竟然坐在地上,張着大嘴,一對棕黃色眼珠盯着江雪三人, 從它的齒縫中流出一灘口水。
因為狗叫聲,直接驚動了屋裏的人,也就一分鐘,最裏面的門被人推開,有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走出來。他的頭發很長,擋住了半邊臉,戴着自來卷,亂糟糟,看起來沒有認真打理過。這男人上身穿着短袖體恤,下身穿着大褲衩,腳下趿拉着一雙黑色拖鞋,慢騰騰地走出來:“誰啊?”
“路有陰陽,往來無常,請問客從何處來?”江雪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
站在門口的男人漫不經心地表情立即變了,他擡起頭,眼鏡後露出一雙犀利的目光:“看來是道上的人。”他沒有開門,而是摸了摸腳邊趴着的大黃狗,然後又問江雪:“朋友要問什麽事?”
江雪淡笑:“你不請我過去坐坐?”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搖頭:“不了,我這小廟請不起大佛,你也別介意,有事說事。”
江雪目光看向又站起來的大黃狗,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你養了一條好狗。”
這話上官笑和沈洛一臉迷糊,凡是鐵門後的男人卻是倏爾變了臉色,他面色嚴肅道:“你有事請說。”
江雪點頭:“好,我說。”
但是誰都沒料到,她話音一落,手上忽然多了一把兇煞凜然的劍。她是用劍的高手,一招“銀河落九天”,劍芒從高處落下,将前面的鐵門劈開!
劍氣在男人面前戛然而止,并沒有傷及他的身體,他瞪着眼,見自己的鐵門在那把兇氣逼人的古劍前如紙糊一般脆弱不堪,臉上的肉抖了抖,然後彎腰抱住狂叫的大黃狗:“別傷害大黃,我說,我說!”
江雪手拎着古劍,臉上挂着很淡的笑,絲毫不像是剛才出手的人。但就是她這幹幹淨淨的模樣把男人吓個不輕。他急速說道:“我最近只接了一單,我知道你們是為誰來的,裴賀,是裴賀對吧?”
江雪點頭。
男人說:“但是我是過路陰陽人,只負責辦事,其他的不管啊!裴賀讓我找冥婚的對象,我就按照他說的去做,就這麽簡單,那女人攤上事,也和我沒關系,誰讓她自己招鬼惦記,平常的人被鬼記住,都要做個噩夢,她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你的意思是裴賀指名要白然?”江雪問。
男人點頭:“是啊,時間都算計好的,才把銀行卡放在她車旁邊,就是讓她撿到。”他又擺手:“但這中間的糾葛我不清楚,你想知道就去問裴賀。”
江雪問他:“你和裴賀什麽時候聯系?”
男人想都沒想就說:“午夜子時,就在前邊的楊樹林。”他說着,小心翼翼地看了江雪一眼:“是不是沒有我什麽事了?”
江雪伸手:“信物。”
男人臉上露出喜意,連忙點頭:“對對對,給你,這是我們的信物!”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塊古玉,抛了過來。
江雪單手抓住,玉質細膩,她用手輕輕摩挲,就知道這是一塊上好的玉。
旁邊,沈洛卻是“咦”了一聲:“這玉和沈玺要送你的那一塊很像!”她從江雪手中拿過這塊古玉,來回翻看後點頭:“沒錯,這兩塊玉是一對的,沈玺和我說過。”她說完,開始嫌棄起來,埋怨道:“沈玺怎麽選的,竟然選了一個和鬼的信物一樣的玉!怪不得當初沈燿反對!”
江雪思索着這玉中可能藏着什麽事,但一切也都是猜測,還要等晚上問裴賀。
上官笑特意在楊樹林布置一番,免得陰陽人偷偷報信,她們三人開車到附近的賓館休息,等晚上見裴賀。
沈洛是最緊張的,除了那次沈玺出事,她沒和這些東西打過交道,在江雪要睡着的時候,她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和上官笑問東問西。最後上官笑趁她不注意,指尖一點綠意點到她的額頭,沈洛雙眼一番,就倒到了床上。
江雪這時候睜開眼,給她蓋好被子,翻身也要睡,在那裏整理百寶囊的上官笑說:“靜萱師叔讓我跟着你,和你多學學。我剛開始見你比我大不了多少,還有些不服氣,現在我服了。”
“為什麽?”
上官笑雙眼彎彎:“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陰陽人的暗語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你手上的那把劍,就是前些日子江湖上瘋傳的千年兇劍吧?我聽說兇劍認主了,原來是你。千年劍靈一定不笨,他都承認你了,我還有什麽懷疑的!”
“你這小丫頭,有眼光!”大兇忽然跳出來,落到了陰暗處。
上官笑雙眼發亮,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偶像,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這……這就是劍靈嗎?我從來都沒見過!”
大兇還要笑,這麽一聽,立即背着手,繃着臉,一副高人模樣:“嗯,我就是千年劍靈,見到我,算你這小丫頭有福氣!”
上官笑使勁蹭着掌心,緊張地問江雪:“我能摸摸他嗎?”
大兇一聽,臉立即黑了:“摸什麽摸,又不是小貓小狗!哼,我回去了!”他化成一束光,又鑽入古劍中,現在是下午兩點多,太陽的熱氣還是會讓他不舒服。
上官笑一看因為自己一句話,大兇又不見了,不由得懊惱,眼睛直勾勾盯着古劍,期冀大兇再出來。
江雪看她的樣子好笑:“他是個孩子脾氣,晚上就會出現,不急一時。”
上官笑點頭,耐住性子等待。
江雪則是又有了困意,閉上眼睡着了。
這一睡,就到了晚上。她們又吃了些東西,挨上幾個小時,終于到了午夜。
夏天的夜晚也是悶熱的,這時候外面蟲蚊正盛的時候,好在天山對植物頗有研究,上官笑給江雪和沈洛一人一個香包,那些嗡嗡亂飛的昆蟲立刻都遠離了。
沈洛稀罕得很什麽似的,若不是時機不對,一定要和上官笑讨教。
她們三人到了陰陽人說的地方,這裏是楊樹林中心,月光大片灑落,讓這裏并不暗,地上能看見一道道樹影,耳邊是樹葉的沙沙聲。
但很快,就當手表的時針轉到一,分針轉到三的時候,周圍的燥熱開始悄無聲息地退走,像是被什麽逼開一樣。沈洛搓了搓手臂,小聲問:“為什麽開始冷了?”
江雪伸出食指,放在了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沈洛立即明白了,瞪大了眼睛,緊捂着自己的嘴巴,就怕發出一點動靜,同時也有些害怕地朝四周看。
這時,周圍的陰氣越來越濃郁,像是有形一般,聚成了一個空間,與其他地方隔離,風聲消失了,月光不見了,一切都變得詭異的安靜。
前方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拿信物的人不是黃老狗,你們是誰?”
伴随着聲音的出現,還有一個穿着清朝服飾的男人。即使留着長辮子那麽醜的發型,也不影響他端正的五官。男人長着一對鳳目,他朝江雪三人看過來,最後落到了江雪的身上,恍然大悟:“原來是你,你是為白然而來?”他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那你就不要白費力氣了,這個女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
江雪看他這模樣,完全不像對白然有任何的愛意,這樣的鬼,會願意和白然簽訂高等的冥婚?江雪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她試探地問裴賀:“你恨白然?”
裴賀卻笑了,沒有任何隐瞞的意思:“當然,否則我也不會找她,她現在很痛苦吧,知道自己将死,肚子裏懷了一個鬼物,肯定吓到不知道怎麽辦,呵呵……”
江雪見他幸災樂禍的模樣,立即想到:“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你故意讓白然母親知道這件事,然後找來了我們?”
裴賀點頭,很滿足的樣子:“是啊,如果讓她不知不覺死去,真是太便宜她了,我要她在驚恐中度日。”
江雪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兇狠,不由得想到一件事:“所以你們簽訂的并不是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