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可憐你

第 74 章 酆都

酆都

“哪聽來的?”向荊臉色不虞。

十月初潘文從夔州回來,并沒有說黃巾衛有異動。

他們竟然沒有驚動朝廷跑到酆都了嗎?

向荊有不好的預感。

眼前客官黑着一張臉,像吞了好幾只蒼蠅一樣難看,年輕的夥計被吓到了,他縮縮肩膀,往廚子方向靠了幾步,探出頭道,“在、在順豐茶樓呢,好些從南邊到酆都的商隊都在說,說黃巾衛明日就會到酆都郊外。”

向荊沉思片刻,拿出一甸碎銀子放在桌上,吩咐道,“先幫我熬着藥,待會兒送到甲子三號房。”

他帶着一個侍衛去到城門口。

等了半柱香時間,終于等到一夥商隊進城。

四五輛馬車拉着被灰布蒙住的貨物進城,領頭穿着藍色褂子的中年人一臉灰敗。

向荊上前詢問,“老板,你們有遇到黃巾衛嗎?”

想到自己的貨物,老板一臉肉疼,沒好氣道:“別提了,我原本八車的貨物,被他們扣了三車。晦氣的很。”

“他們在哪了?”

“就在郊外青甘嶺,估計是打算在那裏駐紮。你上城牆看去,偌大的旗幟就插在山坡上,定然能看到。”

“多謝。”

老板招呼着商隊進城。

看來黃巾衛真的往這裏過來了,向荊看向侍衛,吩咐道,“你現在立馬回襄陽,告知俞老爺這個消息,讓他快馬送信息給俞世安。”

“是。”護衛抱拳離開。

向荊去找了酆都的牙人,租賃了兩座宅子,才回客棧。

客棧門口老夥計等了許久,才看見吩咐他叫大夫的客官回來。

他谄笑着上前,“客官,你要小的找得大夫找到了,有一個還是我們酆都有名的大夫,一手針灸肉白骨。”

向荊撇了老夥計一眼,道,“聽起來怎麽這麽不吉利?”

老夥計一愣,随後拍拍大腿,“我這不是想要說這老大夫是個能人嘛,好些大戶人家都請他去看病。小的也是廢了好大勁才請來的。”

向荊掏出一塊碎銀子給老夥計,“好了,麻煩你了。”

老夥計眉開眼笑,“不麻煩不麻煩。”

向荊帶着老大夫上去。

喝過藥後,譚意額頭的燙意還是沒消散,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半夢不醒的模樣。

老大夫把脈過後,便直接給譚意針灸。

大冬天的,額頭、身上出了一身汗,等針從身上拔出來時,譚意身上汗津津的。

“發燒出喊就好了。”老大夫收好銀針,沾取了些空碗底部的藥汁嘗了嘗。

老大夫長了一雙細長的眼睛,眯眼時,眼睛都看不見了。

“這藥再煎一副,喂給她吃一碗,明日起來便好了。”

老大夫拎着醫箱離開。

“多謝大夫。”向荊送老大夫離開。

“我想擦個身子。”譚意擡眸看向荊。

她額頭沾着濕發,臉上也都是汗漬,身上黏糊糊的極不舒服。

“要不等明日?你還在發燒。”向荊提議,他覺得發燒還是不要洗澡了。

向荊态度堅決,譚意一人拎不上水,只能應下:“那好吧。那我想要換個衣服。”

“好。”

向荊出去門口守着。

走廊無人,他曲着腿倚靠在二樓欄杆處。

天色漸晚,客棧一樓寥寥坐着一兩桌客人,聚在一起談論黃巾衛的事情。

“還說清君側呢,上一次連荊湖南路都沒出來……”樓下一陣嘲笑聲。

“害,所以這次,他直接從夔州路過來了,明日就該到酆都了。”

“我反正是不擔心,我老了不能打仗,身上也沒幾個錢。”

“聽說張家今日下午離開了酆都,準備往襄陽避難去了。”

“何止張家,城東那些大戶人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聽說黃巾衛到的地方,總愛找有錢的商人,人窮也是有好處的。”

“不然他哪來的錢清君側,收拾崔家?”

“……”

三年前,二王爺保下了崔監正,就算北邊連連慘敗,崔監正也沒被問責,甚至到了今日皇帝還是極為依賴崔監正卦象。

或者也不是依賴,只是聖上需要一個借口出兵。

上位第二十年,失去三座城池,上位第三十年,又失去四座城池,臨近将死,皇帝定然想要把城池搶回來,不然他死後,說不準被史官暗地裏記為昏君,遺臭萬年。

底下的客人幾壺酒下了肚子,膽子越發大,什麽話都往外說,一堆污言穢語。

向荊沒興趣聽下去,見時間也差不多了,向荊敲身後廂房門,詢問道,“阿意,換好了嗎?”

“好了。”

向荊推門進去。

譚意躺在床上,全身裹得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杏眼漣漪泛着水澤。

向荊不自在挪開目光。他搓了搓衣角,“你先休息,明日一早起來便好了。”

“好。”譚意點頭。她腦袋昏昏沉沉的,眨眼間整個屋子都在轉。

見她睡着,向荊給她掖好被角。

床尾內側放着譚意剛換下的髒衣服,一件外衫和一件中衣中褲團在一起。

當時來之時,只見她垮了一個包裹,估計沒帶幾件衣物,向荊單手撐着床,大手抓起團成一團的衣物放進盆子中,打算給她洗了。

客棧中部有口井,井中是活水,并沒有收寒冷天的影響。

向荊打了好幾桶水浸濕衣物,找客棧夥計拿了澡豆,便開始搓衣服。

冬日的井水刺骨的冷,跟山泉水差不多,向荊皮糙肉厚,手部都凍得通紅。

搓完中衣後,向荊指尖冰冷。

他拎起來中衣擰幹水,發現盆子上漂浮着一件藕荷色衣裳,他拿起看了看,除此之外,盆子上還飄着一條裹褲。

向荊手中拎着小衣一角,神情不知所措。

十一月的酆都夜風裹着寒意,吹得盆中的水似乎要結冰。

枯坐半晌,向荊還是認命搓起藕荷色的小衣,都到這個地步了,總不能不洗了。

洗完後,向荊把衣服帶到自己住的廂房,打算用炭火烘幹。

廂房內放着兩個火爐子,爐子上方是擺在架子上的四件衣裳。

向荊看了一會兒,背着衣裳睡覺。

……

第二日起來,酆都天就變了。

城東的大戶人家聚集在衙門,鑼鼓敲得震天響,他們一聲聲咒罵衙門,想要開城門出去。

向荊拎着菜逛了一圈,街道上不如平日熱鬧,而城牆上十步站着一個背着弓箭的将士。

向荊回了客棧。

客棧庖廚只有一個廚子在,他借了個鍋,煲了個青菜粥,端了上去。

門開了一條縫隙,窗戶半開,譚意正站在窗前,向下張望着。

“好了些嗎?”向荊把兩碗粥放在桌上。

他抿着嘴唇,上前把窗戶關上,寒風被阻擋在外頭。

譚意心虛撓撓下巴,她急忙轉移話題,“我方才發現酆都街上少了好些人,我今早上聽到另一條街道上很是吵鬧。”

“好些了嗎?”他把手心貼在譚意額頭,沒有昨日那般燙人,仔細瞧她的臉,褪去了潮紅。

向荊放下心,解釋道,“黃巾衛今日就要到酆都了,城門口全部被關閉了,酆都的大戶人家在衙門鬧,想要開城門出去。”

譚意勺子險些拿不穩,驚愕道:“打、打到酆都了?怎麽這麽突然。我們一路往南走,都沒有聽到一點消息。”

“朝廷應該有人反了,給酆都做了掩護。”不然黃巾衛從夔州路走到酆都,連點風聲都沒露。

譚意緊咬着嘴唇,“那我們是不是不能回去了。”

“估計得在這兒待一段時間了,我昨日去找牙人租了宅子,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們就過去吧。”

“我們待會就過去吧。”譚意迫不及待想離開這裏。

大隐隐于市,如果黃巾衛真的打進來,她們住在客棧太危險了。

“那邊還沒有打掃,得先請人打掃了,最快也得午後。”向荊解釋。

譚意點點頭。

她喝了半碗粥,随後用勺子攪拌着碗裏的粥。

一旁的向荊吃得專注,端着碗一口口喝粥。

“你……”譚意幹咳幾聲,欲言又止。

今兒早上起來,譚意發現她放在床尾的髒衣服不見了,她詢問店小二,并沒有人動過她衣服。

譚意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該不會向荊拿了吧?

她放在床尾的可不止有外衫中衣,還有小衣和裹褲。

一想到向荊可能會看到,譚意就恨不得打開窗戶跳下去。

察覺到譚意有話說,向荊擡眸看他,“怎麽了?”

譚意:“沒事。”

過了半晌,他才道,“今兒午後我把東西收拾好,我們去宅子裏。”

“嗯。”

頓了許久,譚意還是鼓足勇氣詢問,“我放在床尾的衣服你有瞧見嗎?”

向荊動作一頓,“拿去洗了。”

“哦。”譚意摳着膝蓋上的裙子,“客棧還能嬸子幫忙洗衣服?”

向荊手指卷縮。

沉默半晌後,他收拾桌上的碗筷,瓷勺子碰到碗,清脆的铿锵聲。

“我洗的。”

氣氛突然寂靜,兩人皆是沒有擡頭。

向荊端着碗往外走。

房門被關上。

譚意幾箭步跑到床上,用棉被蓋着頭,只露出一雙通紅的耳朵。

她拳頭一拳拳落在棉被上,棉被被錘得壓下去。

雖然兩人是定親了,可哪有人給未婚妻洗貼身衣衫的。

她以後如何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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