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116 章 單刀赴會

第116章 單刀赴會

“喂!你幹嘛跟個木頭一樣啊!好歹說句話啊!劉憲轸……劉憲轸會不會被日本人抓走了?”

宋青青瞪着湧星, 那架勢像是湧星才是那個扣押了劉憲轸的幕後真兇似的。

湧星無奈,但思及她今日表現,其理智程度已經超過了她的想象, 于是也任由她在包廂裏發瘋, 等她自己漸漸冷靜下來後才不疾不徐道,“如果劉憲轸是落在了日本人的手裏, 你覺得自己還能坐在這兒跟我說話麽?”

宋青青愣住, 過了一會兒才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望着湧星激動道, “你的意思是, 劉憲轸不是被日本人抓了?”

“我可沒這麽說。”

湧星呷了口咖啡, 趁宋青青還沒惱羞成怒揮起拳頭的時候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很大程度上可能不是日本人, 但是如果真的是日本人的話,那你我的出境必定是最糟糕的。”

“什麽意思啊?”

“簡單來說, 你,在營救劉憲轸的那一刻,就成了日本人的魚餌。螳螂捕蟬, 黃雀在後,這就是他們放了你出來的原因。”

話音未落, 宋青青的臉卻是震驚地毫無血色, “那…….那你既然識破了他們的詭計,何必還要出來赴約呢?這樣你不就暴露了麽?”

湧星笑笑,似乎渾不在意, “如是當真被日本人發現了,那必定是你在路上漏掉了什麽細節。日本人一向是鼻子靈敏的獵犬, 與其任由他們循着味道查出更多的秘密,倒不如我以肉身做耳, 既能給人以警醒,也可斷掉這條線索。”

湧星說着,腦海裏卻想起徐敬棠在她身邊熟睡時沉靜的側臉。

“可是,我方才一路過來,卻愈發覺得可能并不是日本人發現他。”

湧星繼續道,“倘若日本人有意抓捕,這路上的便衣應該只增不減才對。我這一路上判斷過來,卻發現與平日裏無異。”

“你确定麽?”宋青青緊張地望着她,“湧星這種事可不能胡說的!”

“确不确定的,等我回家就知道啦。”

湧星又讓宋青青将昨夜她的一切行程都盡數向自己彙報,細細思量了片刻後才道,“無論是哪路神仙,我不信能一點破綻都沒有。”

湧星将宋青青故意帶來掩人耳目的小說裝進了自己的手包,離開前又囑咐道,“你也回去吧,最近多邀請些朋友來家裏玩,只當是什麽都不知道。”

宋青青追到門口,忍不住又問道,“那他呢?他怎麽辦?”

湧星安撫道,“放心吧,無論是誰抓了他,都不會讓他死的。不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只怕他們比我們還要上心地救治呢。”

湧星攔了輛黃包車,沖宋青青笑了笑便離開了。宋青青望着湧星離開,似乎還有什麽想說卻自己也理不清頭緒。一旁又侍者前來搭話,反倒将她下了一大跳,宋青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又沒叫你,你來做什麽?”

侍者冷不丁地被人訓斥一頓,心下也是不滿,扭頭就要走,誰知道又被人叫住。只聽宋青青頤指氣使的聲音響起,“去,給宋宅去電話,叫車快來接我。”

湧星坐在黃包車上,等走出去一段時間後才扭過頭來往後望去,果然只見後面有一輛空空的黃包車跟在身後。湧星坐直身子,俯身對埋頭趕車的黃包車夫道,“叨擾,換條路走。”

湧星有意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跟蹤自己,但幾次換路之後發現無論如何也甩不掉身後的黃包車夫。她心裏已有答案,于是故意在一小巷子處下了車,而後面跟蹤的黃包車夫一時沒注意過來,正撞到湧星的車後。

“沒長眼啊你!不許走,不配我車子不許走!”

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竟會撞了車。那真黃包車夫卻是生氣了,罵罵咧咧地抓着後面追尾的假黃包車夫不撒手。這真黃包車夫一身腱子肉,渾身上下被太陽曬的漆黑,往這一站就跟座大山似的。

那假黃包車夫怎麽敢跟他硬碰硬,支支吾吾地幾乎快有露餡,還是趕忙掏出錢來了事。誰知道這真黃包車夫卻是嘴硬心軟,大家都是底層人物,深知生活艱難,見他掏了錢出來氣消了之後竟然又說不要了。

湧星從那跟蹤的假黃包車夫手裏拿過錢來塞進他手裏,“讓你拿着就拿着,這樣,我做他車走,你去修車,這大熱天的也不必在這掰扯了。”

如此才打發了那車夫。

見巷子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湧星臉上笑意才散盡,她擡腳上了黃包車,望着那車夫并不說話。

車夫經歷這麽多已經有些慌了神,但還是笑着掩飾,“太太,您去哪?”

湧星聞言卻笑了,只是黃包車夫望着她的笑意卻是愈發心裏沒底起來。

以前的女人天然一副弱質風流,是典型的中國女人,光是往車上一坐就生出一股弱不經風的姿态,別說男人了就是女人見了也要心生憐愛。

可偏偏生了一副細長眉眼,笑起來還不覺得有什麽,可當她面無表情的盯着人看時便如同一柄利劍直插人的心房,總覺得什麽心思都會被她那雙眸子給偷了去。

“都到這個地步了,沒必要再裝了吧?走吧,你背後的主子必定是想見我,不然也不會費心讓你跟我這麽久。”

湧星坐在車上,黃包車忽而拉起,她的心也七上八下起來,盡管已經心裏有了準備,但是一想到即将要面對的未知,還是會有些緊張的。而且湧星不曉得自己是否還會有機會再見到徐敬棠。

也不敢想象如果徐敬棠回到家後發現她不在,又會是怎樣一種狀态。

這本應該是很普通的一天不是麽?

此刻正是半上午,街上正是最熱鬧的時間段。湧星所在的黃包車混跡在人流中,不緊不慢地跑着。酒樓裏傳來了大師傅準備菜肴的香氣,街上有人買花,在往前又是一農婦挎着個籃子,周圍有一圈小童圍着,那農婦似乎是被煩的受不了,掀起籃口上的白布,便有兩只小黑狗鑽出頭來,小童們發出滿意的驚呼。

這就是最平凡的一天啊,只是跟湧星沒有關系罷了。

湧星來不及多想,便發現這車夫竟拉着她往郊外趕去。她并不知道宋青青隐藏劉憲轸的私宅在何處,但是根據方才宋青青對她的描述,竟然漸漸和視野裏那唯一的一處小院聯系在了一起

湧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了——為什麽,這黃包車夫會将她又帶回劉憲轸的藏身之地呢?難道只是為了示威?

這股奇怪甚至沖淡了這車夫沒有直奔日本憲兵隊的快樂。

黃包車在院口停了下來。黃包車夫伸手往門內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之後便不再說話。

湧星心裏打鼓,卻不願被人看出,咳嗽了一聲便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進去後才發現這屋子果然陳舊,破敗倒也不至于,但的确如宋青青所說缺乏基本物資。劉憲轸蓋過的被褥還散落在地上,湧星低頭查看的空檔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巨響。

湧星連忙扭頭——原來是房門被大風吹上的聲音。

她站起身來,還沒來得及長舒一口氣忽然後腦勺一涼,一個圓咚咚的玩意兒頂住了她腦袋。

湧星知道,那是槍管的觸感。

脊背忽然僵直,湧星不敢輕易動作,但也并不急着開口,目光微垂,望着地板上的影子沉思。

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

湧星有些緊張了——很顯然身後的男人十分謹慎,若不是性格使然,那必定是十分重視這次行動——她竟然無法從他身上獲取任何味道。

任何事物都有味道,鞋油,衣物,除非是經過了特殊處理。

湧星心裏更沒底了,電光石火間她詳裝過于緊張一腳踢在了旁邊散落在地的杯子。果不其然,身後傳來了男人不耐煩的聲音。

“陳湧星,別跟我耍花樣。”

湧星的心驟然歸位,而背後那人卻也像是注意到自己粗心忘形而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宋先生,您若是有事找我跟青青說一聲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湧星清冷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宋雁聲聽在耳朵裏卻覺得刺耳非常。他本想好好吓唬這女人一番,好叫她少在他們宋家上花費心思,卻沒想到自己卻着了她的道,反暴露了自己。

于是也懶得掩飾,冷聲道,“陳小姐,不說青青還好。既然你主動提了,我少不得跟你廢話兩句。”

即使威脅,但話從宋雁聲嘴裏說出來又平添了一絲氣定神閑的貴氣,連殺氣周圍都被裹上了一層禮貌的掩飾。

手槍在修長的食指上轉了個圈,重新回到槍套內。

宋雁聲冷笑,“陳小姐身上背負着什麽任務,又有什麽信仰,這些本人一概沒興趣知道,只是希望您明白一件事——你和你的組織就是鬧翻了天也跟我宋家沒關系,而民族英雄陳小姐你,把我們家青青攪和進來,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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