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霭

第 1 章

又是一年春,春風又綠的楊柳岸邊,雲玉緣執傘攜一少年郎往瑞霭山方向而去。

雲玉緣一身天藍色窄袖褙子,腳下一雙月白繡花鞋,膚白如凝脂,容貌生得好,卻不是極好的。而身邊的少年郎,一身元色直裰,無冠,容貌極美,說是女子也不為過。

兩個人并肩而行,此時太陽當頭,二人執傘而行,着實奇怪,不過好在,這裏人跡罕至,便是奇怪,也不曾有人投來目光,倒也叫人安然徐行。

雲玉緣轉頭看向了少年郎,這個孩子,她剛把他撿回家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四歲稚兒,不過十日,他竟長成了少年郎的模樣,想來,過不了幾日便是青年模樣了吧。

這個少年郎名字叫萬俟颢,萬俟這個姓氏,恐怕這方圓百裏都是極少見的姓氏,十日前,雲玉緣在瑞霭山出霭之時撿到了這個孩子,在多次詢問之下,這孩子除了名字什麽也沒有告知,眼巴巴地看着雲玉緣,模樣生得好,倒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雲玉緣倒也沒猶豫,收留了這孩子。

可是,沒想到這孩子十日之間長成了少年模樣,此人非人的印象就留在了雲玉緣的心裏。

雲玉緣她是瑞霭村村民,是一個制扇匠人,她終日在屋內做扇子,以果子充饑,她的扇子做的極精巧,做好的折扇拿去城裏換些錢財,日複一日,日子一成不變,她作在扇上的畫作也是她從未見過的,不過是想象而已,她從未離開過此地。

一棵冒新綠的柳樹下,一把折扇在陽光下散發着粗糙的光輝。

好奇使然,雲玉緣走過去,撿起那把折扇,打開一看,上面的山水頗為大氣,隐隐透着執扇人的氣魄。

這大約是男子遺落的吧。

雲玉緣看了看周圍,不見半個人影,在想着要不要留下來等失主的時候,萬俟颢拉了拉她的衣角,看了看天,說:“緣兒,速回,看着天怕是要下雨了。”

說罷,一層濃厚的雲遮住了日頭,原本湛藍的天空,很快變成了烏黑,如他所說,一場雨馬上就要來了。

雲玉緣看着折扇上精細的木雕墜子,怕是重要之物,她說:“阿颢,你先回村子吧,我在這裏等失主回來,此物看似很重要,或許失主能回來找。”

萬俟颢倒是不解,他問:“若是重要之物,豈是說丢就丢的?”

雲玉緣看着萬俟颢不語,他說得也對,若是重要之物,豈是說丢就丢的。

不遠處,有一個穿青色直裰的男子匆匆走來,神色焦急,左望右看,似乎在尋着什麽東西,見雲玉緣他們便走過來,問:“姑娘,可否見過……”男子低頭看着雲玉緣手中的折扇,萬分驚喜。

“這是公子的扇子?”雲玉緣定睛看着男子,看着男子也不像是撒謊之人,且問問他,若是便還他。

萬俟颢臉色在看到男子的剎那倒是不快,尤其是在男子靠近雲玉緣的時候,可是再一看男子呆頭呆腦的模樣,又一消心下那份不快。

青色直裰男子心下思忖着如何讨要折扇,說:“是在下之物,倒是叫姑娘費心了。”

青衣男子伸手要去拿的時候,雲玉緣縮回了手。

雖不是诓騙之人,萬一他不是失主又該如何?

身邊的柳樹說道:“玉姑娘,此物是他的不錯,還他吧!”

此聲,只有雲玉緣能夠聽到,雲玉緣将折扇遞過去。

那青衣男子笑着接過,眉眼也跟着舒展,他道:“多謝姑娘,在下秦鏡,敢問姑娘姓名,日後好答謝?”

雲玉緣看着他,說:“公子多禮,折扇已還,小女就此告退了。”說着,帶着萬俟颢走了。

秦鏡望着雲玉緣消失的背影,大約還是能見到的。

之所以不通報姓名,雲玉緣覺得不過是萍水相逢,拾扇之事誰都能做到,不足記挂。

遠處,瑞霭山又起了霭。

雲玉緣看着那厚重的霧霭,那依山而建的瑞霭村也被埋進了霧霭中,你又實現了何樣的願望?

登上長而緩的土坡,來到一個院子,院子裏有三間屋子,其中一間如同棚子一般無牆,那雕花的木柱子,鋪陳整齊的灰瓦屋頂,倒是盡顯了主人的雅致,此處是雲玉緣制扇之所。

“緣兒,我去山上摘些果子。”萬俟颢看着筐裏所剩無幾的果子說。

他從她帶他回來的時候,就一直“緣兒緣兒”地叫着,可他剛帶回來時看起來也不過四五歲的模樣。

天色已暗下,幾滴雨落在地面,很快滲進土中,在土面上留下痕跡。

“如何去,都下雨了。”雲玉緣柔聲說。

門口有聲音。

“快點,快點,我們定是要趕快回家,雨都下起來了。”

雲玉緣向着門口望去,兩只松鼠急忙跑了過去,她便說道:“若是不介意,我這裏可以讓你們躲雨。”

那兩只路過的松鼠一驚,然後猶豫了片刻,跑了進來。

雨勢大了起來,霧氣倒是有些濃重了。

“你又收留一些妖。”萬俟颢無奈地說道,從他住在這裏開始,就見不少妖怪在這裏進進出出的。

若她也是妖,他自然放心,可是她是一個人,不過是普通人而已,從不習術,也未會任何術。

雲玉緣一笑,她說:“不過是平淡如水的日子裏一道驚奇,此乃上天恩賜。”雲玉緣指着自己,笑着。

她總是這幅模樣,笑着,好似沒有憂愁。

倒不是說自己到底是多天資聰穎,而是她這雙眼睛可以辨識化成人形的妖怪,也能聽到萬物之言。

萬俟颢嘆了一聲,算了,由她吧,大不了舍了這法力護她。

一夜過去,那兩只松鼠悄聲離開。

桌子上擺着的山野果子,是他們的報恩,雲玉緣看着那紅彤彤的果子微笑着,她從未覺得一成不變的日子有何不妥,大抵上還是因為這些吧。

另一間屋子裏出來的高大青年,讓雲玉緣不由得一驚,雖說有些心理準備,可是在看到的那一剎那,還是震驚不已。

萬俟颢,昨日還是少年郎的萬俟颢,不過一夜,已經變成了青年的模樣。

“你……到底是誰?”雲玉緣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萬俟颢十分淡定地回道:“吾乃魔也。”

雲玉緣看着那張同人無異,甚至說比那美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面孔,魔?她從未聽說過,這人間她只見過妖,魔似乎只存在古傳說中。

萬俟颢笑着說:“吾不過是喪失法力,汝不必驚詫。”

聽着這般語氣,雲玉緣覺得此人好似遠古人一般。她擡起頭問:“您高壽?”

她用了敬語。

萬俟颢笑着說:“三百歲。”

“哦”,雲玉緣點點頭,沒有先前的震驚,反倒淡定許多,她并沒有多說什麽,轉身進了作坊裏面,開始有條不紊地做起了扇子。

萬俟颢看着雲玉緣有條不紊的樣子,他故意用了特別一點的口吻,她卻并未慌張。

“對了,好似忘記一件事情。”雲玉緣立刻拿起一筐扇子,跑出去。

萬俟颢不慌不忙地跟在後面。

雲玉緣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你不用傘嗎?”

之所以執傘的原因,是因為萬俟颢不能見陽光,皮膚會灼傷,而如今……他十分泰然地站在陽光下。

萬俟颢笑着說:“不必了,如今法力恢複,也不怕太陽了。”

“哦”,雲玉緣快步向前走着,今日可是她去香霞城交貨的日子,可是她因為太過震驚而有些手足無措了。

萬俟颢看着雲玉緣不似平日的步伐,笑着,到底還是驚慌了,可是吓到她了?

雲玉緣抱着一籃子扇子,平日裏走得平坦的路,竟讓她崴了好幾腳。

三百歲的魔,頭一次見,竟讓她如此驚慌。

萬俟颢接過籃子,笑着扶住她往前走。

突然間,心就安定下來,驚慌的心情煙消雲散,路也似平日好走了許多。

兩個人,一高一矮,并肩而行,似往日一般,又不似往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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