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可憐你

第 23 章 被賣

被賣

翌日,濛濛細雨從天上飄下來,擡眼看去,烏雲罩頂,空中一片陰蒙蒙。

銀杏樹上的鳥兒換了窩,正站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叫喚,擾得人更加心煩。

譚家堂屋寂靜一片,只有碗筷碰撞聲。

“找了一夜也累了,世安你先休息吧。”譚延面容疲倦,啞着嗓子道:“待會兒老李跟着我去縣衙一趟,能報官報官,不能報官就讓柳師爺幫幫忙。”

“金蘭,你看着點我娘。”

譚延急匆匆喝了幾口粥,帶着老李出了門。

“大半宿沒睡,先去休息。”俞世安催促譚意。

昨夜六善村的人在後山找了半宿,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今早才知道,陳景被她的賭鬼爹帶走了。

今兒天剛亮,李叔跑了一趟東陵村,得知陳世平帶着一個打手來了六善村。

一般只有花樓、賭坊魚龍混雜之地才會有打手。

譚意睡不着,明明半宿沒合眼,卻很精神。

她想到陳景手臂上的鞭痕,心裏又酸又澀。

譚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她下床開了窗戶,五月的風帶點悶熱,灌入屋裏。

擡眼兒,她看見梧桐樹下站着的向荊。

他怎麽在那裏?

向荊也看到了她。

譚意不由自主她在破廟抱向荊的事兒,身體比意識要快,她低垂眉眼,不敢與他對視。

正猶豫要不要關窗時,向荊朝着她這邊走過來。

他依然背着他的竹竿,竹竿後面挂着搖搖晃晃的木雕。

向荊還住在李家時,每日都得經過她窗戶外頭,得知她喜歡開窗。

所以他一直等在這裏。

走到窗前,向荊把一個小鹿放在窗上,低聲道,“送給你的。”

譚意一看見向荊的臉,不免她做過的荒唐事,簡直鬼迷心竅了。

微紅着臉,譚意拒絕道,“不用,你、你還是拿去買吧。還能多掙些錢,日子好過些。”

向荊自小就看人臉色長大,他明顯感覺到譚意的排斥,一副恨不得他趕緊走開的模樣。

“你……”

前段日子不是還好好的嗎?

譚意手指緊抓着窗柩,低垂着頭顱,眼神沒往他身上看一眼。

向荊察覺有一團灼燒着腹部,讓他莫名郁悶惱火。

前段日子一副親切的模樣,今日卻恨不得離他十萬八千裏,連看都害怕看他。

真是善變!

“還、還有事嗎?”

聽到譚意類似趕人的話語,向荊更加不開心。“嗯。”

他把小鹿木雕拿回來,聲音微冷,“你姐姐被賣到年縣一家叫做池香樓的地方。”

譚意驚訝,那雙杏眼終于落在他身上,“你、你怎麽會知道?”

“我聽了她爹和賭坊人說的話。”

昨夜譚家滿後山找人都傳遍了,向荊住在後山自然知道。

陳景的爹是東陵村有名的賭徒,之所以帶走陳景很大可能欠了賭債,需要拿女兒去填。

虎二是賭坊打手,所以向荊去找了他,花了大功夫才買到這個信息。

“多謝你告知我這個消息,日後我會報答你的。”

小姑娘迫不及待轉身離開,遺落的小鹿孤零零在窗沿上,鹿身被夏風吹動,很快就要掉入泥土中。

一雙幹柴的手把小鹿攥入手心,緊緊握着。

向荊抿抿嘴唇,大步離開六善村。

譚意剛打開房門,俞世安便從隔壁屋子走出來。

他衣領歪着,邊走邊系腰帶,“我聽到了,在年縣裏一家叫做池香樓的地方。”

“你好好休息,我們把你表姐帶回來。”

俞世安的鞋底沾滿黃泥,走動間,掉了一院子。

另一邊李嬸端着碗從西廂房出來。

“李嬸,阿奶醒了嗎?”

在聽到陳景被陳世平帶走後,氣急攻心之下,直接暈過去了。

“還沒,張大夫說現下譚嬸睡着是好事。”

譚意嗯了一聲。

……

傍晚,太陽完全落山時,出去的一行人回來了。

陳景身上裹着薄被,昏迷不醒被俞世安背回來,快速進了屋子。

“爹,你怎麽了?”臉色慘白,被李叔攙扶着進來。

“沒事。”譚延搖頭,他示意跟在身後的大夫,“張大夫,先進屋給我外甥女看看。”

他們看着都不好,但沒有人說。

取下薄被,譚意才看清陳景遭了多大難。

臉頰高高腫起,身上都是血,衣服被鞭子抽成一條條的,衣不裹體。

“她的手……”譚意捂嘴。

陳景的十只手指甲全被拔了,血肉模糊,哪還有平時的樣子。

譚意不忍去看。

這才短短一日,怎麽傷得怎麽重?

在季冬的嘴裏,譚意才把這個事情搞清楚。

陳景險些用手指把池香樓老板的眼睛戳瞎,這才被往死了打。

“我們去到的時候,表姑娘已經昏迷不醒了,再遲點去,人估計就沒有了。”

季冬以前是不大喜歡陳景,覺得她貪婪,愛占旁人的便宜。

但在看見她吊起來抽得半死,心下就只剩下同情了。

況且還攤上這麽一個爹。

“姑娘,真是我見過最最無恥之人,虧他以前還是個讀書人。”

池香樓老板獅子大開口,開價五十兩才能把陳景贖回去,他們好不容易籌到錢,抱着陳景打算去醫館時,陳景爹過來了。

“他還帶了賭坊的十幾個打手,要把表姑娘接回東陵村。”

“幸好咱們公子有老爺的令牌,那些打手不敢亂動,最後只能對簿公堂。”

陳世平是真的不顧表姑娘的死活,死拖着不讓去醫館,最後是縣太爺看不過去了,允許大夫進衙門給表姑娘看病。

“最後,表姑娘病好後,還是得和陳世平住在一塊。”

“為何?”譚意不解。

陳景在譚家都防不住她那個禽獸不如的爹,跟他爹住一塊無疑是進了虎穴。

“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表姑娘的爹健在,斷沒有在外祖家長住的道理,陳世平要是較真,譚老爺也沒轍。”

譚意氣悶,那為何她爹健在,她還能在姨母家住?

每日收到襄陽的書信,她姨母都千叮咛萬囑咐,一定得随着俞世安回去。

季冬往院子看上一眼,空蕩蕩的,并未有人。

她湊到譚意耳邊說了幾句,譚意眼珠子瞪圓。

她不可置信看向季冬,“真的嗎?”

“我怎麽會騙姑娘?”

在場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譚老爺拔出衙役的刀,刀起刀落,陳世平的兩只手指就掉在地上。

誰也沒想到譚延會有如此狠勁。

“譚老爺當着衙門所有差役的面警告陳世平,要是再打表姑娘的主意,一定會把他的手指、腳趾一一剁下來。”

住在六善村這麽久,季冬是第一次見如此狠辣的譚老爺,跟平時端着茶杯,經常陰陽怪氣的模

樣,實在差太多。

季冬一直覺得譚老爺不是個好人。

平日裏村民有難處,上門找他幫忙,他從來都是能拒就拒,從不幹實事,并且喜歡收禮,每個來找他幫忙的人,必定不能空手上門。

貧苦人家出生的季冬還挺唾棄他的,但今日一見,讓她覺得,譚老爺并非全無可取之處。

譚意問:“後來呢。”

“藐視公堂,自然挨了板子,被打了十個板子。”

“出了衙門,譚老爺還警告了賭坊的人,總歸是再把陳景扯進去,這事一定沒完。”

因為有俞家令牌坐鎮,賭坊的人不同意也得同意。

“雖然日後表姑娘得住回陳家,但想起今日斷兩指之痛,估計也不敢打她主意了。”

陳景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

不幸的是有陳世安這樣的爹爹,但幸運的是有譚老爺這樣的舅舅。

譚意悶聲道,“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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