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10 章 飛來橫禍

無論夜裏回憶如何肆意流淌,白天的生活都要繼續。

上次走廊偷聽的事蒙混過關後,湧星也消停了不少日子。倒不是她被吓破了膽子,只是她面前眼前的一切,着實不知道該如何下手。竊取情報也好,打入敵人內部也好,無論組織交給她哪項任務她都樂意服從。

可偏偏是跟宋青青搞好關系。

一想到宋青青那張丹紅小口,湧星就一個頭兩個大。

她實在不擅長同旁人建立親密關系。

從前在陳公館的時候,她對陳玄秋是又敬又怕,生怕陳玄秋因為她的事分神,什麽事都不敢告訴他。而在學校裏也從未與誰交過心,不過都是些面子上的情誼。更何況那時候大家都知道她只是陳玄秋買回家的。

一個正值花季的女孩子,被買回家了卻不做活,還被主子送到學校裏讀書,要說這主仆之間沒點狎昵關系,只怕誰都不相信。

是而也沒什麽人看得起她,更沒什麽人樂意同她搭話。

再後來陳玄秋出事,她就一人漂洋過海去了日本。一個人我行我素慣了,更是生疏了與人交談的技巧。

宋青青待湧星倒還是十分熱情,畢竟她天生話多又只跟湧星聊得來些。可湧星卻是聽得多說的少,宋青青熱鬧了幾天也就琢磨出味來了,暗自覺得湧星清高起來,對她的态度也遠沒有之前那樣熱情了。

湧星察覺得出來她态度的轉變,心下也有些着急起來。

這幾日她何嘗沒有想過此路不通曲線救國。為了偶遇章崇茴,她明知希望不大可還是咬着牙乘電車上下班。

可惜天公不作美,有意讓她的錢財打水漂。幾日下來錢花了不少,可一次也沒有見過章崇茴了。

湧星望着逐漸幹癟下去的錢包袋子,決定死心塌地地抱緊宋青青大腿不動搖。

是而上午劉秘書又如同一只花蝴蝶般飄到基層來招蜂引蝶的時候,湧星破天荒地跟着宋青青罵了劉秘書,整整一早上。

起因是劉秘書在隔壁被財務科的一群小姑娘圍着,正把自己那浪裏白條般的好水性給說的天花亂墜。

按理說劉秘書這次招罵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畢竟他是在財務科瞎晃悠,偏偏宋青青正好拉着湧星上衛生間路過,一下就看到他那副尾巴翹上天的樣子。

“瞧他那輕狂樣!會游泳有什麽了不起啊,我家後院就是游泳池,我爹說了,我還不會走的時候就會游了,也沒見我逢人就說啊!”

宋青青一臉不屑。

感情您這不就在說呢麽……湧星在心裏吐槽,但嘴上卻道——

“嗨,照他說的,他就差沒長腮了。”

對不起了劉秘書,就當是為革.命.事.業現身了吧!

湧星默默在心裏給劉秘書禱告。結果宋青青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湧星可真有你的。我還以為你這人不會說話呢,誰知道你是不說則已,一說驚人啊哈哈哈。”

宋青青被她這話給逗笑了一路,直到坐回座位上還忍不住擦眼淚。這還不算,還要給同科室的人都描述一遍。

不過湧星倒不怕她說,太過于自保不留任何尾巴給別人才是大忌。犯點小毛病,留點小漏洞,讓別人在心裏覺得“嚯,你小子也就一般人麽,誰跟誰啊”才是良策,才能讓別人放松警惕,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他們的尾巴錯處來。

人嘛,都是這樣,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一看你這家夥也是個俗人嘛,心裏就舒坦了。人一舒坦,這漏洞可不是順手拈來?

果然,在湧星果斷成為宋青青吐槽劉憲轸日常任務的堅定擁護者後,宋青青那顆稍有熄滅勢頭的交友之心又立刻熊熊燃燒起來。

但她并沒有提起章崇茴來。章崇茴在她口中被提起的次數遠遠小于他的妹妹,林洵。

很顯然,宋青青十分崇拜林洵。當然,她對林洵的崇拜大部分來源于她小小年紀就能獨自留洋甚至博得英國貴族們的喜愛和異于世人的标新立異。

“我的天,阿洵實在太牛了!”

“牛在哪?”

“她有一櫃子男裝!都是西洋的樣式,去年我們一起在馬場玩。她一跨上馬,全場所有女孩都臉紅了,太有面子了!”

湧星無奈,她實在是和宋青青這丫頭不對頭。宋青青說起林洵來,就是滿臉的期待和羨慕。可是湧星聽了這麽多,卻是暗自瞧不上這林洵來——

她向來不喜女子以男子身份自居,在她看來這就是一種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自輕自賤的方式。

她看不起那些連自己性別都接受不了的人,這些人自以為進步,自以為勇敢,可實際上卻是連靠女性的身份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好像非得長得像男人,才能讓她們的人生稍微光鮮一點似的。

但是她倒是對這個林洵産生了些許興趣。在翻譯科待着的這些日子下來,她和宋青青也算是朝夕相處了。雖然虛榮、愛美、喜歡顯擺這些富家小姐們都有的習慣宋青青是一個都沒少,可湧星看得出來——

宋青青不傻,她分得清好壞。

一般比她好的,宋青青就算誇獎可言語中卻還是難掩小女孩酸氣嫉妒,可是湧星聽她誇這個林洵聽得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來了,宋青青卻是一句她的壞話都沒說過。

宋青青的反常,反而引起湧星的興趣來了。

不過她可沒有什麽時間去了解這個林洵太多,她現在必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章崇茴身上。消息說日本人的船只已經停靠在了滬江商會的碼頭上。可是這批貨物能在碼頭停多久?裏面貨物的數量到底多少?這批貨物的用處是什麽?

一切都是未知數。都需要她打聽好一切,然後盡快将消息傳遞出去。

日子一天天地過着,湧星每天撕掉日歷的時候,心都跟着被捶一下。

幸虧轉折總在不經意間出現。

新年将至,維新政府哪怕只不過是個外強中幹的傀儡政.權,面子上的太平盛世還是要維護的——各個科室都收到了通知,說是一周後舉行年會,要求所有職員與下周五在大禮堂參見盛會。

科室裏的其他人都很高興,年會的舉辦着意味着年假将至,還有各種聯誼調.情都可以在這塊遮羞布下名正言順地進行。

然而湧星卻開心不起來,宋青青看出了她的困擾貼心的問她有什麽困難。湧星直說了自己沒錢,更是沒參加過這樣盛大的會議。

面對宋青青這樣名副其實的富家小姐,湧星不打算隐瞞什麽。早年的求學精力早就讓她明白了一件事——富家小姐們都長了一個狗鼻子,你身上究竟有多少含金量,人家一聞就曉得了,哪裏是拼命逞強就可以掩飾過去的。

而宋青青呢,雖然她平日裏倒是一副這看不慣那看不慣的模樣,可她連看不慣都是有門檻的——只有和她水平差不多的人,才值得被她看不慣。

這些日子下來,雖然湧星沒有細說過自己的身世,可宋青青被她故意透露出來的細枝末節替她編造出來一個凄苦的身份——不被待見,自己努力上學後就被家族抛棄,一個人跑到滬市來讨生活。

是而從中學開始就十分熱衷捐款的社會名媛宋青青女士決定多給湧星一些關愛。

“嗨,這話你就跟我說就行了,可別跟別人說了,省的別人笑話。一個年會還值得盛大啊?哎呦呦,你真是個土包子。正好,我周三過生日,你過來,我帶你走走過場,再送你幾件禮服,一切不就妥了?”

得,宋青青就是幫別人也得先吹吹牛。可湧星有心搭上她這條線,只得耐心聽着。幸虧她之前遇到了個同樣話多的小捕快,早就練出了一幅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本領。習慣了也就沒感覺了。

湧星聞言立馬感激地望着宋青青,但她這個人冷漠慣了,就是感謝也是淡淡的,“謝謝你啊青青,感謝你邀請我去你家。但是衣服我不能要。”

她抱歉地笑笑。宋青青也知道她就這副性格,可氣的是她還偏偏就吃湧星這套。湧星越話少寡淡,她越覺得湧星這女的好不一樣好清純不做作。

“好啦,窮講究。那你到時候做衣服的時候叫我,我給你指點指點,省的你眼光不行。”

宋青青還怕湧星生氣了,連忙說。

“得嘞!”

湧星笑着拍拍她的手,以示自己沒有生氣。

宋青青見她沒生氣,心放了下來,于是又開始滔滔不絕起來。但她還沒說兩句,忽然看到劉秘書跑了下來,神情緊張地沖衆人喊道,“大家有序地從後門疏散!都在後院集合!快!快!”

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大樓高層的人早已紛紛跑了下來。人都從衆,哪怕什麽都不知道但所有人都飛快地跑了出去。

湧星來到劉秘書身邊,趁着忙亂問道,“出了什麽事?”

劉憲轸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有貧民鬧事。好像是為了最近工商稅上調的事,快走,那人好像綁了炸彈。”

話音未落,劉憲轸就先一步離開了。

宋青青急忙拿起包來,湧星拉着她就要往外跑。匆忙中,宋青青忽然被人撞倒在了地上。湧星連忙去扶她。

宋青青被撞的不輕,用了好久才爬起來。好不容易爬起來之後,她們兩個卻聽見前面傳來了一個女人被吓哭的尖利喊聲。

樓裏只剩下寥寥數十人,只見門口被一個衣衫褴褛面容黃瘦的男子堵着。那男人腰上綁滿了土制□□,一把染了血的殺豬刀握在手裏,他臉上滿是淚水和即将崩潰的顫抖。

“都給我進去!!!我看看誰敢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要登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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