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62 章 他要見她

第62章 他要見她。

宮澤秀中之所以如此憤怒, 全然是因為發現坂口英夫背着他們情報調查科私自調查軍火文件丢失案一事。

在宮澤秀中眼中,自衛隊少佐坂口英夫不過是他的一個手下,然而坂口英夫雖然軍銜比他低, 卻自以滬市老人自居, 更是認為情報調查科是個毫無動手能力的無關緊要的機構罷了。

坂口英夫這樣想也是有理由的,試問哪次沖鋒陷陣圍剿赤.匪不是他們自衛隊的跑在前頭。他們自衛隊在前面流血流汗, 結果審訊的結果卻被情報調查科拿去邀功, 估計不管是誰都忍不下這口氣。

而宮澤秀中又因為手握坂口英夫的歷史把柄, 一而再再而三地截獲自衛隊的功勞。說起來這個坂口英夫也算有點能力, 結果早年戰敗被俘, 不知道腦袋怎麽搭錯筋了就直接投降了。而宮澤秀中看中了他的毒辣和算計,在他被送往東京的路上做了點手腳, 讓一轉眼曾經的戰俘就成了日軍在滬自衛隊少佐。

宮澤秀中之所以幫他,本是想讓自己的勢力安插在滬, 如此日後各種動作都更為方便,卻沒想到坂口英夫卻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幾年不見早就不願意當宮澤秀中的門下走狗。是而這兩個人, 一個得寸進尺,一個暗地咬牙, 終于在軍火文件丢失案上爆發了出來。

徐敬棠知道, 宮澤秀中是故意掐着他進來的時間扇坂口的巴掌的,不為別的,就是要挫挫坂口的銳氣, 讓他知道宮澤秀中打他就打他了,他有把柄攥在宮澤的手裏, 別說宮澤搶了,他宮澤就只是看一眼他這條狗也該巴巴地雙手送上。

對于宮澤秀中來說, 最看重的就是他所謂的權威和尊嚴,以及金錢。

徐敬棠過來也是為了軍火文件走失的事,他身兼法租界警務處督察長,即使明面上是中立态度,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國際組織的遮羞布,他也不在乎利用自己職務之便來給宮澤秀中點些微好處。

“我們的便衣一直跟着那人,但那人很熟悉滬市的地形。就是在這一片他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不過我們的人進行包抄,很快就在這個弄堂口截住了他。”

宮澤秀中像是炫耀似地在地圖上解釋着,徐敬棠低頭看着地圖,心裏卻想着昨晚得到的消息——竊取文件的人的屍體被偷了,等他趕去的時候亂葬崗已經毫無痕跡了。

“他媽的坂口,他們私自扣押了犯人,屁都沒審訊出來,就把人給殺了。蠢貨,真是蠢貨!”

即使地圖看了三四十遍了,可是無論如何犯人的行蹤裏總是差了三十分鐘。坂口英夫已經開始派人在那個紅色的圓圈內派人一處處搜索了。但毫無頭緒的搜捕無異于大海撈針,同時在也會在國際上留下把柄。

那個紅色的圓圈裏就是法租界最繁榮的商圈,各國政要以及商家名媛都樂于在此逗留,日本人再無法無天,可打狗也要看主人,總不能做出得不償失的事來。

宮澤秀中熟悉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如此更是憤怒坂口為了私情壞事。徐敬棠将他的憤怒收入懷中,笑得意味不明,“宮澤兄,這可不像你啊。老弟我真誠勸你一句,沒必要。”

宮澤秀中與徐敬棠十分熟悉,他聽他這話的意識就明白徐敬棠可能已經有了什麽注意。

“宮澤兄,要是為了軍火,如今大東亞共榮如同探囊取物,重慶方面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地尋求資源,聽說美利堅都給他們送了飛機,結果呢?還不是被打的屁滾尿流了?”

徐敬棠遞給他一支煙,被宮澤秀中拒絕。徐敬棠在心裏冷笑他這幅虛僞的形象,但面上只是寬和一笑,頭一低自己抽了起來,“要是為了坂口,那就更沒必要了。”

“一條狗而已,捏死他不是很容易?砍掉他的尾巴,給他點警告就行了,哪有主人和畜生置氣的?”

宮澤秀中顯然十分受用徐敬棠這恰到好處的褒貶拉踩,大笑起來,開玩笑似的拍了拍徐敬棠的肩膀,“哈哈哈哈,徐君,面對你這位聰明的無國籍者,我可真是時常感到自愧不如啊。”

徐敬棠謙虛地笑了笑,“宮澤兄言重了,我跟你們不一樣,沒你們那麽多家國大義,我本來就是最底層的渣滓。人活一次只為痛快,跟你們差遠了。”

宮澤秀中望着徐敬棠卻仍是叫他不要謙虛。的确,徐敬棠可以說自己是混社會的臭流氓,可是別人卻不可以。畢竟徐敬棠早就不是他謙辭中的那樣了,宮澤秀中知道,徐敬棠就是滬市的萬金油,他的背後與各色勢力交織,但無論哪股勢力都得買他的面子。

當人脈積攢到一定的時候,就不再需要與旁人交好反而會有成千上萬的人上趕着巴結,無論是為了中心人物,還是人物背後的某股勢力。

而徐敬棠就是這樣的人。

“宮澤兄,走,八兵衛,我請你。”徐敬棠可是見過宮澤秀中在八兵衛裏那副奢靡浮華的模樣,那時候的宮澤秀中可怎麽看都不像個軍人的。這樣沉迷聲色的人竟然還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連香煙都拒絕。

真是大日本帝國的鐵血好軍人啊。

徐敬棠在心裏偷笑,其實無論哪一個國家哪一個地區,都有英雄、叛徒、沽名釣譽之輩。但這究竟是尋常,還是機會,就是徐敬棠要做的事了。

“赤.匪和重慶方面目前都在按兵不動,那家夥是個老手,一點痕跡都沒留。”

修長的手指夾着煙蒂,徐敬棠興致缺缺,随手将煙蒂按在煙灰缸裏,對着宮澤秀中匪裏匪氣地笑了笑,“既然坂口少佐好心替宮澤兄排查,宮澤兄何必在這兒耽誤時間呢?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還不休息的話兄弟們也會有怨言的。”

宮澤秀中望着他露出笑來,自然被徐敬棠拉着去了八兵衛。徐敬棠将宮澤秀中送上車後,自然地關上了車門,走到另一邊的時候他對手下元空使了個眼色,元空微不可聞地點點頭。果然徐敬棠在八兵衛裏陪着宮澤秀中花天酒地的時候,正在法租界巡邏的坂口英夫得到了消息。

坂口英夫在得知這個消息的同時,當即憤怒地沖着天空連放了三槍。街道上的市民被吓的抱頭鼠竄,旁邊的士兵們也被自己的上司給吓得面色發白。

坂口英夫憤怒地思考着,他恨不得此刻就沖進八兵衛一槍崩了宮澤秀中那個老東西。他在滬市立了多少功勞,抛頭顱灑熱血,就是為了一血逃犯前恥,可是至今都沒有升遷的機會。他怎麽不知道,這其中都是宮澤秀中這個老狐貍在搞鬼,為的就是讓他一輩子受制于他,當他手裏最好的那把刀。

可偏偏人不是東西,都有自己的盤算和情感。

還要忍麽?忍到什麽時候?

坂口英夫雙目怒嗔,一雙眼睛氣的充血發紅,他哆嗦地拿過一把刀來,狠狠地往自己的手上劃去,忽然而來的刺痛驚醒了他的理智,他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冷靜地包紮了自己流血的傷口。

八兵衛裏依舊靡靡。徐敬棠一身酒氣地站了起來,連連向正在興頭上的宮澤秀中告罪準備離開,宮澤秀中早就神志不清,如今也不過和他随便客套了兩句後就放徐敬棠離開了。

徐敬棠出了八兵衛後,立刻就點着了一根煙,他其實并不想吸,只是過分讨厭八兵衛裏那股香甜沉醉的味道。

今天宮澤秀中的興致很高,徐敬棠被他拉着竟也喝的有些高了,一出來便感覺一陣昏昏沉沉。

八兵衛是個有魔力的地方,永遠光明,永遠奢靡。徐敬棠站在昏暗的黑夜裏,一時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元空早就在外面等他了,一見到徐敬棠就立馬彙報了之前交代給他的工作。徐敬棠有些醉了,即使紅着臉還是認真聽着元空的報告,當聽到坂口英夫毫無動靜的時候微微合上雙眼,長呼了一口氣,難掩失望。

看來還是得加把火啊。

元空一見他有了醉意立馬上前來扶他。

可是徐敬棠卻推開他的手,高挑的身形搖晃,站穩了才睜開一雙迷蒙眼睛問他。

“元空,告訴我,現在幾點了。”

“淩晨四點。您和宮澤先生在裏面待了很久。”

“你看仔細了麽?元空,你不會連手表都不會看了吧?”

徐敬棠像是十分費力思考似的,伸出手指狐假虎威地逗弄他,“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四周這麽黑,怎麽可能是…….嗝…….”

徐敬棠的頭垂了下來,“……這麽黑,怎麽可能是白天?”

現在是黑夜麽?可是如果是黑夜,為什麽天上的星星不像星星,看路邊的路燈不像路燈,看每一個匆匆而過的行人都像她。

“先生你醉了。現在是冬天,夜長。”

元空扶着他,這次徐敬棠不再掙紮,他寬大的肩膀忽然頹廢了下來,整個人不客氣地壓在元空的身上。元空一聲不吭地把他搬回車裏。

徐敬棠從未害怕過黑夜,可忽然在這一刻開始打心眼裏裏恐懼起黎明來。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如同推翻河堤的洪水一般快速蔓延起來,他心裏忽然生出一個年頭來——

他要見她。

他必須在太陽升起之前見到陳湧星,不然他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崩潰。

他要見她。

作者有話要說:

相關推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