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67 章 故地重游

第67章 故地重游

電影是在一片沉默聲中悄然開場, 又是在一片悄然中默默拉上了帷幕。

看電影的全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都只是靜靜地看完了那個俗套的故事。電影進入尾聲的時候,湧星扭頭看了看一邊的人, 才發現徐敬棠竟然歪倒在一旁睡着了。

湧星從未在這個角度認真地打量過他。徐敬棠的頭發有些卷, 可從不像其他政客一樣将頭梳地锃光瓦亮,任其自由又蓬松地生長。有些淩亂, 可又很潇灑。他的睫毛很長, 睫毛的陰影落在下眼睑上, 擋住了眼下的淡淡烏青。下巴上有淡淡胡渣, 看來他仍不不是很會照顧自己。

睡着了的徐敬棠氣場很溫和, 看着仍向是那個仗義出手又跟在她身後死皮賴臉的小捕快。

鬼使神差間,湧星低下頭, 在他發間落下輕輕一吻。

徐敬棠睡得很沉,湧星被自己舉動吓了一跳, 見沒有吵醒他後才放下心來,可臉頰滾燙的必須不停用手扇風。

她沒有叫醒徐敬棠,任由他歪在自己的近旁均勻呼吸, 安穩入眠。

徐敬棠這一覺睡了很久,他很久沒有這樣惬意地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待他悠悠轉醒之後, 才吓了一跳, 立馬坐直了身子,“怎麽不叫我?”

湧星被他這大幅度的動作給逗笑了,“沒叫你不也醒了麽?不過你真行, 睡得可夠久的。”

兩個人從影廳裏出來,天色竟然已微微擦黑了。徐敬棠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想說些什麽可目光先一步對上了在門外等候已久的戲院經理,而經理此刻笑得一臉暧昧。

徐敬棠和湧星對視了一眼, 不覺都是紅了臉。可誰知兩人這尴尬的動作反而更引得人浮想聯翩。經理連忙笑着問,“督察長,還盡興吧?”

“啊…….”

徐敬棠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腔,忽然間竟犯了小孩子脾氣,不願承認自己只是看電影睡着了,只得含糊道,“還成,還成。”

什麽還成啊?!湧星聽在耳朵裏,心裏氣得直跺腳——徐敬棠這樣一說,不是坐實了他們剛才發生了點什麽麽。于是瞪了他一眼,“走不走,我快餓死了。”

她正在氣頭上,言語不善。戲院經理哪裏見過別人這樣對法租界督察長,不覺看直了眼睛。更神奇的是徐敬棠竟然也不生氣,任由她耍脾氣。

“我天。”經理看着兩個人并肩走下樓梯的背影,對着還沒來得及下樓的元空道,“元先生,那位小姐是誰啊?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督察長這樣呢。”

元空懶得同他搭話,掏了錢付給他,經理連忙推脫不要,元空只塞進他的西裝口袋裏,瞪了他一眼威脅道,“劉經理,太好奇可不是好習慣。”

話音未落,便趕了下去。

今天正是大年三十,中國人的飯館餐廳俱是閉門謝客。天黑了下來,路邊已經有小朋友們帶着炮仗線香在馬路邊放了起來。

徐敬棠和陳湧星兩個人此刻都很放松,也沒坐車,慢慢地沿着街道找着還沒關門的餐廳。一路上,徐敬棠還仗義熱心地幫不敢點炮的小朋友們點了炮仗。他玩心大起,從猶豫的小朋友手中接過線香,擺正炮仗。

小孩子們都是膽小又好氣的小動物,都貪戀炮仗的刺激,可同時又畏懼未知的恐懼。正好徐敬棠自告奮勇,五六個小朋友跟剛剛出殼的小雞仔似的圍在徐敬棠這只“老母雞”後面,捂着耳朵叽叽喳喳。

湧星也有些害怕,抿着笑要躲。誰知道還沒來得及邁步,就被徐敬棠一把拉住讓她無處可逃。徐敬棠将她擋在身後,空出來的手還緊緊地攥着她生怕她跑掉,抽空在她耳邊賤兮兮道,

“跑什麽?我擋在你前面,還能叫你受傷不成?”

湧星沒來的說話,徐敬棠手裏長長的線香已經挨着炮仗的芯子,芯子很短,當即“噼裏啪啦”的聲音響徹雲霄,五顏六色的火光花似的噴射出來。小孩子們被逗得一會兒尖叫一會大笑,推推搡搡地在炮仗邊玩得不亦樂乎。

而徐敬棠已經拉着湧星從人堆裏跑了出來。湧星看了徐敬棠一眼,又看了一眼,先是忍着抿嘴笑,可這笑意卻是無法掩飾,湧星越笑越大,忍不住笑彎了腰。徐敬棠知道她在笑自己,自然不會這樣輕易放過她,纏着她,逗弄她,非得叫她說出為什麽來。

湧星被他鬧得沒辦法,才指了指徐敬棠的腦門——原來徐敬棠剛才點火的時候,湧星被身後的小朋友們一推搡,沒站穩地撞了徐敬棠一下。徐敬棠也是往前一踉跄,正好炮仗點燃,炮灰飛到了他的額頭上,烏黑的一小塊,湧星越看越想笑。

“夢巴黎還開着呢,去不去?”

徐敬棠望到街角那扇還亮着的大門,扭頭問湧星。湧星沒想到夢巴黎竟然還開着門,于是也點頭表示贊同。

夢巴黎還是老樣子,仍是十年前時興的樣子,只是在如今看來卻稍顯老舊了。但也很多人就喜歡這股十分有時間感的老舊氛圍,是而夢巴黎的生意倒是也不錯,不過還是為了生意将菜單改成了中文。

此刻正是飯點,店內座位不多,兩個人跟着侍者來到空着的卡座,才發現竟然是十年前的那一張。

“真奇怪。”

湧星坐下,望着紅火的窗外,又舉目四望,對着低頭點單的徐敬棠開口,“這感覺真奇怪。”

徐敬棠點了單将菜單還給侍者,望着扭頭望着窗外的湧星,擡手打開糖罐,夾了四塊方糖丢進她面前的咖啡裏。

“真是無事獻殷勤。”

湧星十分受用,可是又不好意思,連忙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更奇怪了。”

“怎麽奇怪了?”

“說不上來,”湧星搖搖頭,“就好像夢巴黎裏的時鐘跟我們的不一樣。”

就好像夢巴黎一點都沒變,全是老樣子。

徐敬棠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但沒有說什麽,他仍舊是不喝咖啡,只端着透明水杯望着她。餐點上來的很快,湧星驚訝地發現侍者上來的甜點就是之前她胡亂點單後最好吃的那塊黑漆漆的布朗尼。

“栗子朱古力布朗尼,還喜歡麽?”

徐敬棠将碟子推到她面前,湧星看了看他,低頭嘗了一口,“你怎麽知道這點心的名字的?”

“吃你的吧。”

徐敬棠嘴角帶笑卻不打算解釋什麽——畢竟他無數次的來到夢巴黎,一塊一塊的試探點單,就是為了在這一刻風輕雲淡地問她一句“還喜歡麽”。

湧星今夜心情很好,甚至點了兩杯甜酒,兩個人面對面小酌了一番。待飯畢後,湧星站起來才發現自己有些醉了。

徐敬棠吃的很少,看的出來他仍舊不愛西式的吃食。今天實在是太愉快了,所有的驚喜都像含苞待放的花蕊一般層層遞進地送到她的面前,讓她目不暇接,幾乎忘記了一切。

這頓飯吃的很慢,他們彼此都未曾言語,但彼此十分有默契地明白今夜過去後又意味着什麽。湧星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下一步,她只想享受此刻。

他們出門的時候,已近午夜。街上也沒了人影,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但都緊閉門戶,不停有煙花從尋常人家的院落裏飛出天際,空氣中飄來陣陣餃子的香氣。

街上一輛車都沒有,他們兩個走在空曠無人的大街上。湧星踩在電車的軌道上,歪歪扭扭地走着,徐敬棠伸出手扶住她,而湧星卻停下了腳步。一聲尖銳的呼嘯聲飛出來,他們仰着頭望着天上綻放的朵朵煙花。

“真好看。”

欣賞了一會兒,湧星才開口,她幾乎是貪婪地望着天邊漸漸消失的煙火。

徐敬棠望着她難掩失落的神情,忽然開口道,“陳湧星,願不願意陪我跳支舞?”

“?”

湧星有些驚訝地望着她,微微聳肩,笑道,“徐敬棠,你是不是喝醉了?”

“別這麽小氣,一支舞而已。”

徐敬棠一把抓過她的手,容不得她說不,“跟那麽多野男人跳過,就是不跟我跳。”

“什麽啊,徐敬棠,這大街上的!”湧星哭笑不得,又眼看着他拉着她不像是開玩笑,連忙推他搪塞,“不好意思,我走了一天了,腳疼。”

徐敬棠低下頭來望着她的腳,裹着細膩絲襪的腳的确縮在半高的瑪麗珍鞋裏。那雙腳在他熾熱的注視下,瑟縮了一下。

“那就不要穿了。”徐敬棠說到做到,他才不顧及什麽,壞心眼地低頭作勢要解她的鞋帶。

“喂!徐敬棠!你不會要來真的吧?”

湧星吓得連忙摟住他,而她自己的手順勢從他兩腋下插到後背。徐敬棠立馬站直了身子,一下就成了湧星摟着他的樣子。

“你這話說的偏頗。”

湧星覺得距離太近了,剛想收回,可半途被人攔腰抱住。

“陳湧星,我徐敬堂什麽時候對你來過假的?”

湧星臉上一紅,頭頂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來嘛。”

“累了就踩在我的腳上,保準不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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