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發作
元空明白徐敬棠這樣神情意味着什麽, 盡管他不明白徐敬棠是受了何種刺激還是忽然藥.瘾大發,但立馬調轉車頭往城南的一處宅院駛去。那裏也是徐敬棠名下的一處房産。
那是棟小房子,隐匿在鱗次栉比的平民區裏。徐敬棠不是第一次毒.瘾發作了, 每當這時候他都會指揮元空将他關在這棟小樓裏, 直到漸漸恢複平靜之後再回到家裏。是而湧星竟然自從他戒煙後這一段時間來仍舊渾然不覺。
下車的時候,徐敬棠已經有些脫力。元空悶聲将他抗在身上, 調整姿勢做出一副二人都很輕松的模樣。此時街道上人來人往, 這裏是老城區, 一向人流密集。徐敬棠低着頭和元空混入其中, 并未引起注意。
可就在開門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背後喊了一聲, “徐君?”
“督察長,是宮澤小姐。”
元空也是十分驚訝, 只得附耳對徐敬棠輕聲道。而這一會兒功夫,宮澤奈奈已經走近。
“徐君?您這是怎麽了?”
宮澤奈奈與徐敬棠已是多日未見, 而他忽然穿出的婚訊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打擊。她本有些緊張和尴尬,可一見徐敬棠卻是被吓了一大跳——湊近了她才發現徐敬棠整個人都在顫抖,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前流下。
“您是不舒服麽?元空不方便的話, 我可以幫忙去叫醫生!”
宮澤奈奈雖然驚慌,但說話仍有條理, 可手腕卻忽然一痛。低頭才看到徐敬棠骨節分明的大掌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 而他的力道卻讓她慌張。
“宮澤小姐,不要聲張。”
他的聲音還算清晰,可元空卻知道徐敬棠已到臨界點, 只得當機立斷打開了門,讓兩人進來。徐敬棠已經有些昏迷, 手一直緊緊地抓着宮澤奈奈。這場景混亂極了,宮澤奈奈被他抓的生痛, 忍不住低呼。
而元空卻從一旁手邊拿過一根麻繩,“宮澤小姐,沒時間解釋了,麻煩幫我把督查長扶到椅子上!”
“你要做什麽?”
宮澤奈奈驚訝地望着元空的動作,又看了一眼已經陷入癫狂的徐敬棠,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場景實在癫狂,宮澤奈奈望着徐敬棠如同野獸般的嘶吼,方才還如同鐵鉗一般的手掌已經松開了她,如今正攥成拳頭往自己的頭上輪去。
宮澤奈奈當即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徐君!徐君!”
然而她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來——這還是她印象中文質彬彬舉止得體的徐君麽?盡管徐敬堂一向言辭冷峻不茍言笑,可是他在宮澤奈奈的面前總是溫和的。而他偶爾流露出來的善意,更是讓宮澤奈奈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如果這是噩夢的話,就請快點蘇醒吧。”
宮澤奈奈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元空見她失神只得自己上前一把抗住徐敬棠拿過麻繩就要捆住他。徐敬棠自然不會乖乖任由他動作,他直覺得自己如墜深淵,四周灰暗無光,而他一陣冷一陣熱,如同熱油上的螞蟻。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骨頭已經斷掉了,有黃黑的濃水從他的骨頭縫裏流出來。
“給我!元空,就給我一口,我真的要死了!”
元空的眼睛也紅了,可是他的動作并未停頓片刻,仍舊是大力地與他相互博弈着。然而徐敬棠的力氣不小,之前都是他們都是趁徐敬棠并未完全失去心智的時候将其捆綁在椅子上。而此刻徐敬棠已不受控制,元空本就比他矮些,被他壓制着,饒是忙得一頭是汗可仍舊難以控制,場面狼狽不堪。
“鴉.片!他是不是要這個?去給他拿啊!”
宮澤奈奈混亂中抓住元空,她已經受不了,即使明知道徐敬棠心中無她,可她卻不能如他這般薄情立刻就将從前的情誼忘卻,哪怕那只是她一個人的情誼。
宮澤奈奈知道徐敬棠是個多麽在乎驕傲的人,她是個沉默溫順的女人,盡管父親身兼要職,但她骨子裏仍舊是從前在神奈川老宅裏母親贈與她的不求回報。如果徐敬堂肯分給她些許注意,就會輕易發現她是多麽的了解他,發現她是怎樣小心翼翼地去觀察他。
如果他注意到,或許他會改變态度,或許他們的故事會有另外一個結局。
然而他不在意。
所以這個偶爾浮現的念頭從開始就是個僞命題。但她仍想親近他,哪怕他對她的情誼多數是來自于禮節和修養。
她受不了他這副痛苦的如同野獸般的樣子,因為她知道徐敬棠清醒過來也一定會痛恨自己這幅樣子。她只想讓他趕緊拜托痛苦。
“督查長有命令,不可以。”
元空終于搞定了困獸般的徐敬棠,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扭頭不去看他。徐敬棠仍舊在咆哮着,宮澤奈奈憤怒道,“他很痛苦!沒關系的,他會死的!滬市誰不吸鴉.片呢?這算什麽,為什麽要看他受折磨卻無動于衷?”
“宮澤小姐,請您離開。”
元空卻沒有理會,徑直走到她的面前立下逐客令。
“我不會走,你不能這樣對徐君!只是一口而已,這東西不能硬戒的!就一口,一口就好。如果你沒有錢,我有,我去找給徐君。”
宮澤奈奈踉跄着沖出去走向門外,可元空去卻不放她走了,當即攔在她的面前,“宮澤小姐,此事不易聲張。您是在害督察長。”
“我管不了這些了,我不能看他這樣痛苦。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如果有必要,我會說是我自己要用,您看看他啊,元先生,徐君一向待您與旁人不同,您怎麽忍心看他這幅樣子呢?這玩意兒少抽點,一點點戒,也能戒下來的啊。”
宮澤奈奈淚流滿眼的話動搖了元空,徐敬棠這幅模樣他何嘗不痛苦,不然也不會之前任由徐敬棠一次又一次戒煙失敗。徐敬棠痛苦的呻吟聲不絕于耳,聽着都讓人寒毛乍立。
“可是…….”
宮澤奈奈期待地望着元空,元空正遲疑時忽然聽到徐敬棠傳來一聲嘶吼。
“湧星!”
那簡直是将死之人才能發出的後生,沒有退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宮澤奈奈吓得當即扭頭撲到徐敬棠的身邊去确認他是否還活着。還好,徐敬棠抽搐着,他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缸裏撈出來一般濕漉漉的,一向堅挺的發絲無力地貼在他的額頭上。
徐敬棠的眼睛睜着,像是墜入深淵中的囚徒拼命渴求着光亮。他喉頭微動,蒼白嘴唇顫抖着,似乎在說些什麽。
宮澤奈奈冥冥中像是受到了他的感染似的,緩緩地擡起頭來,順着他的模樣向上看去——只見椅子的正上方,不高的天花板上貼着一張不大的小相。那是一張皺巴巴的證件照,照片的邊角上還有幹掉泛黃的膠痕,比起這個混亂黑暗的屋子,看起來學校圍牆外的公告欄才是适合它的位置。
而照片中的女孩短發齊肩,一雙細長雙眼澄澈有力,直視着時光外注視着她的人。
“……湧星。”
徐敬棠終于說出了這人的名字,随着這簡短的音節從他滾燙的喉頭冒出,一行淚從徐敬棠的眼角滑進了他濕漉的發絲中。
“…….不要告訴她,不要…….讓她知道。”
徐敬棠的聲音斷斷續續,而宮澤奈奈反倒停止了哭泣。她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口,元空有些遲疑,他想要阻攔,去看到門口的宮澤奈奈扭頭來沖他笑笑,“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今天的行程,同樣是不想讓被人知道的…….”
“……我們就相互保密吧。”
徐敬棠昏迷了很久,這次的戒斷反應比往常來的還要激烈些。徐敬棠昏昏沉沉間,幾乎以為自己真的已經死了,他感覺自己像是一片落葉,在河流裏旋轉又逐流,昏沉時腦子也糊塗起來,好像自己這輩子就是這樣飄啊搖啊的,無人在意,無人觀賞,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但好像沒關系,徐敬棠感覺自己可以這樣漫步目的地飄往任何一個方向。
哪怕結局注定是被水打翻,沉入河底,被腐爛,被吞噬,被消亡。
都沒關系。
然而耳邊卻隐約傳來了她的聲音,她輕輕呼喚他的名字。
徐敬棠。
她在夢裏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徐敬棠就醒了。醒來的時候天際已泛起魚肚白,他睫毛微顫,睜開眼就是那個穿着校服的女同學,沉靜地望着他,臉上是掩飾失敗的倔強與堅韌。
元空在一旁昏睡,半幹的衣服貼在他身上,全身的骨頭像是被人敲了個粉碎,好像只剩下閃動睫毛的力氣了,徐敬棠靜靜地望着天花板上那人,忽然沒頭腦地發現他和陳湧星好像從沒有談過愛。
他對陳湧星,好像從一開始也沒有想到“愛”這一字眼。他只知道她贏得了自己的所有注意,他想她,想得到她,想得到她的肯定,想得到她的信任。在陳湧星這一方面,他好像成了條不知饑飽的金魚,貪婪地想從她身上獲得些什麽。
似乎女人們總是在情.愛上更有見地,試圖通過總結對比而得到一條永恒的愛情守則。而男人們好像更在乎此刻,因為有重頭再來的底氣,并無興趣深究行為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麽。
他愛她麽?
徐敬棠第一次冒起這個念頭來,不是說愛總是付出而不求索取麽?可為什麽他卻想要她,想要她的一切,想要她想要到好像只有得到她才能完滿。
但徐敬棠忽然明白了,當陳湧星口中喊他名字的時候,他感到被愛。
而當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萬籁俱靜,枝葉微動。他那時候還不明白,這是想要去愛的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
啊 我好愛徐敬棠和陳湧星 5555 他們太配了,我要當他們cp粉頭。其實湧星對徐敬棠的影響是很大的,她改變了徐敬棠的人生軌跡。湧星本身就是深陷泥沼但不會自甘堕落的人,而她天生的高尚情感同時是吸引徐敬棠的地方。徐敬棠看起來像是在從她身上索取,其實是受湧星的影響而抛棄了他性格中的一部分劣根性。湧星給了他成熟的價值觀,而他給了湧星一向稀缺的勇氣。太配了太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