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私房錢
黑色老爺車停在院外, 徐敬棠坐在後座并未急着下車。即使身體已再次由他控制,可是徐敬棠仍舊疲憊的厲害,在車裏歇了歇, 這才下車自己一人走進了院子。
然而掏鑰匙的手卻頓了頓——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徐敬棠走到門前, 側耳貼在門上,只聽得到客廳裏的西洋鐘滴答的走針聲。可似乎偶爾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聲音很小, 小到讓人以為是幻聽。可徐敬棠卻聽得出來, 那是赤腳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
難道湧星還沒有休息麽?
徐敬棠忽然心下漏了一拍, 直覺讓他動作緊張起來。他回退到院子裏, 仰頭望去,然而一切都是平常樣子。二樓卧室的窗臺拉上了窗簾, 看起來是很适合酣睡的氛圍。
有人在房間裏。
徐敬棠的心忽然沉了幾分,他不确定湧星是否知道屋子裏有人潛入進來。那個人是誰?來做什麽?會不會對湧星造成傷害?
沒時間細想了, 徐敬棠側過身來摸了摸腰側的勃朗寧,一只手緩緩摸向門把,說時遲那時快, 找準機會立即打開了門,将槍口對着門內。
卻看到穿着睡裙的湧星正赤着腳站在門前, 同樣舉着一把手槍對着門口的徐敬棠。
“湧星?”
徐敬棠驚訝地看着一臉緊張的陳湧星,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緊張的陳湧星。她面色慘白,烏黑的發絲有些淩亂,雙肩微聳地舉着槍, 滿臉的孤注一擲。
湧星望着門口的男人,忽然像渾身脫力一般, 手.槍從她手裏跌落,而湧星卻扭頭自己轉身就要走。
徐敬棠又喊了她一聲, 他這才發覺這次事發突然他忘了叫人回來告訴湧星一聲。
湧星的确是被吓了一大跳。最令人恐懼的就是未知,尤其是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徐敬棠忙起來三天兩頭不在家的情況不在少數,然而這次這樣的杳無音信卻是頭一次。湧星坐在家裏,如同毫無方向的無頭蒼蠅,哪怕心中萬種擔心,但是卻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越是無從了解,越是愈發慌亂。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湧星坐在窗邊不停地打量着街角緊盯着徐公館的便衣們。盡管便衣們仍舊與往日無異,可是這絲毫無法安撫湧星緊張地心情。因為想不明白徐敬棠為什麽會沒有傳消息回來,所以她沒辦法這樣放下心來。
徐敬棠此刻在哪裏?是死是活?這樣的問題說出來好像顯得有些小題大做。然而這卻是湧星不得不切實考慮的事情。直到聽到門口的窸窣聲,湧星才發現自己竟然連偷看來人是誰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一向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可是唯獨在徐敬棠身上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直到看到徐敬棠出現在門口,她才像肉體重回人間一般,而精神卻已經緊張到麻木,只覺得自己像個木頭人一樣,忘記了語言,忘記了動作。
只感受到自己被人拉進懷抱裏。
“對不起。”
徐敬棠摟着湧星,湧星的神情刺痛了他,讓他愈發痛恨起自己起來,可是千言萬語彙到嘴邊卻只剩下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
看樣子她真的氣得不輕。然而徐敬棠卻想好了,只要她可以原諒他,只要不離開他,無論她做什麽他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然而腰間卻忽然一緊,徐敬棠愣住,半饷才低下頭确認是湧星的胳膊環住了他的腰。她的身子仍然不住地顫抖着,可是聲音卻平靜依然,“打個電話回來很耽誤時間麽?”
“不……”
徐敬棠喉頭生痛,似乎此刻說話都成了很艱難的事。
“即使你沒時間,也要記得叫別人來個電話來。”
湧星的頭埋在他的懷裏,聲音裏有些疲憊,但并無斥責,“徐敬棠,這樣的事我真的沒有力氣再來一次了。”
“我知道,我知道,”徐敬棠只一遍遍地摸着她的頭發,不住道,“都怪我,湧星,都怪我。”
然而湧星卻并沒有接腔,她像是累極了,整個人任由徐敬棠緊摟着,半天沒有聲響。過了好久,久到徐敬棠懷疑她已經睡着了,才聽到懷裏的女人低聲道,“回來就好…….”
“……天都要亮了。”
湧星這樣一說,徐敬棠這才發現窗簾已隐隐透出淺藍色的光,而西洋鐘的指針指向五點。
竟然天都要涼了。
“最近事情很多麽?出了這麽多汗,”湧星皺了皺鼻子,“好臭。”
徐敬棠低頭一笑,結果抱她更緊,故意将她的頭埋得更深,“看到了麽?”
他沒有接話,而湧星卻聽明白了他是在問院子裏那個拔地而起的秋千。一副毫不掩飾的邀功模樣逗得她直樂,“切,弄這麽急幹什麽?八字還沒一撇呢。”
“誰說我是做給小朋友的了?”
湧星很喜歡聽徐敬棠一邊低笑一邊出聲,這讓她感到安心。
“我這是做給你的。”
“給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別人小時候喜不喜歡秋千我不知道,但你這女人還是個小朋友的時候一定很喜歡秋千。所以送給你。”
“哼。”湧星被他說的心間一陣潮濕,嘴上卻軟綿綿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要不怎麽說你是我太太呢。咱倆想到一起去了。”
徐敬棠熟悉的不要臉又回來了,一見湧星緩過來了低頭又去鬧他,卻被湧星推開,“臭死了,先去洗澡!”
這就是答應邀約了。
徐敬棠有些驚訝地發現今天的湧星幾乎稱得上是有求必應,他徐敬棠從認識這女人開始什麽時候有過這種待遇啊?他飛快地上了樓去,一邊在心裏咂舌怪不得酒場上的男人們總說若即若離對付女人最有效。
徐敬棠算是嘗到被擔心被挂懷的甜頭了,可還要再來一次麽?徐敬棠來不及細想,卻已無奈發現他好像沒法對陳湧星狠下心來使些情場上爛熟于心的伎倆。
湧星仍舊坐在樓下,她的頭有些昏昏沉沉,東邊愈發光亮的魚肚白也無法讓她心中的真實感增加分毫。她現在迫切地需要徐敬棠,字面上的需要他。她要徐敬棠摸她的頭發,吻她的唇齒,她要他讓她感受到痛,要他讓她感受到活着。
她上了樓去,可是洗漱間卻沒有傳來水聲。她推開門,卻看見徐敬棠竟然趴在床邊睡着了,而手上拿着一件幹淨的襯衫。
跟個小孩子一樣。
湧星有些無奈,上前掰着他的腿想讓他去床上睡,奈何徐敬棠人高馬大。也不知道他昨天經歷了什麽,睡覺沉地厲害,湧星搗鼓了他半天都沒有醒來的跡象。最終湧星只能無奈放棄,幸好此刻已是夏日,片刻工夫已有晨光灑進卧室。
地板上鋪了松軟的地毯,湧星轉而拉着徐敬棠的胳膊,将他放到在地板上。自己蹲坐在他身旁望着他,忽然心下一動,也躺倒在了地板上,蜷縮在他的身旁慢慢地睡着了。
經過這次之後,徐敬棠的确将湧星的叮囑放在了心上。盡管警務處忙起來,徐敬棠仍舊是市場不在家,可是電話卻是一天三通地打進來,讓湧星開心也不是煩惱也不是了。
而徐敬棠也并沒有忘記他和甄銘荃的交易,盡管好奇為何他要一份滬市的進出名單,但是仍舊是按照約定将複寫文件交給了他。而某天下班回家,就看見湧星一臉驚訝地将他拉進來,一副擔心隔牆有耳的樣子緊張兮兮地關閉了所有門窗後才拿出一個壇子來放在桌上。
徐敬棠打開酒蓋,一聞就明白了,“紹興酒,這酒不錯啊,女人喝了對身子也不錯。”
“不是啊!”湧星見他這副不在意的模樣更加焦急,伸手推那壇子給他,看樣子很沉似的,湧星一臉費勁兒的樣子。
徐敬棠笑她,“怎麽?在家待得連酒壇都拿不動啦?”
話音未落,也不再逗她,自己拿過酒壇便發現這酒壇比一般的酒要趁很多,低頭一看,果然幾塊小黃魚整齊地擺在潭底。
“這個甄銘荃,可惜了這一壇好酒了。”
徐敬棠望着那酒壇撇嘴一笑,又看了湧星一眼,眼底都是對小土包子沒見過世面的嘲笑。
湧星從沒見過這麽多的金條,本以為徐敬棠也會如此,誰知道反被他嘲笑了一通,嘴一撇,可又忍不住道,“你知道啊?”
徐敬棠憋笑,“怎麽?難道你還還回去了?”
這的确是陳湧星能幹出來的事。果然一招即中,徐敬棠此話一出只見湧星果然臉頰一紅,瞪了他一眼,站起來就要抱走那酒壇,“你什麽都不跟我說!害得我出醜,怪不得甄太太怎麽都不收呢。”
徐敬棠只看着她這幅搬不動酒壇又不願承認的樣子發笑,湧星氣不過伸手就要進去摸,徐敬棠連忙攔住,“瘋啦?這壇口粗糙,劃着你了怎麽辦?”
他自己抱過那壇子,又讓湧星找了個盆子出來,倒出金條來,笑,“喏,剛賺點私房錢就被你發現了,交公吧。”
湧星撇嘴,“還不知道你背地裏賺了多少私房錢呢!”
“蒼天有眼,我這可是第一次。出師不利啊。”
徐敬棠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