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徐同志!
甄鳴荃是在某天傍晚來找徐敬棠的。
彼時徐敬棠湧星二人剛吃過晚飯, 湧星坐在沙發上看畫報,徐敬棠非要湊過來評頭論足一番。兩人正鬧着,甄鳴荃就按響了門鈴。湧星探頭去看, 卻被徐敬棠搶先一張毛毯蓋下來, “自家男人還在呢,就伸頭看別的男人了?”
耳邊全是徐敬棠的笑聲。湧星剛把毛毯從頭上拽下來, 來不及收拾亂糟糟的發型就看見提着東西進了門的甄鳴荃, 以及在一旁忍笑的徐敬棠。
湧星汗顏, 只得瞪了徐敬棠一眼便上了二樓, 美其名曰不打攪二人。誰知道甄鳴荃這回卻沒有待很久, 大約不到一刻鐘就聽見徐敬棠在下面喊她——
“诶,金毛獅王, 下來吧。”
湧星牙癢,但方才在二樓聽到的一切卻占據了她的腦海, 也沒功夫跟他胡扯,連忙拽着徐敬棠問道,“确定消息是真的麽?章鼎下周會去八兵衛?可我怎麽聽說章鼎此人從不去任何日式居酒屋, 為此還曾得罪過日軍高層呢?”
徐敬棠點頭,“我們的交易才剛剛開始, 甄鳴荃沒必要在這事兒做手腳。”
是啊, 徐敬棠本人與甄鳴荃做交易卻不單單代表是他本人在做交易,或許他身後還有什麽人支使,情報交易一向背後實際勢力盤根錯節, 而為自保交易本身參與的人從不多問。甄鳴荃就算再不真心,也不會在這種沒有把握的時機下手。
湧星冷靜下來, 也回過味來,不覺笑起來, “這下好了,總算有法子解決掉章鼎這老家夥了。”
可是這快樂卻轉瞬即逝,徐敬棠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想到了章崇茴。
徐敬棠是見過章崇茴的,而他更是在見到章崇茴本人的第一眼之後就明白了章崇茴注定不會成為陳湧星生命中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或是一個無需情感的墊腳石。那麽相像的兩個人,饒是自信如徐敬棠,卻也不敢自信陳湧星不動心。
所以才會處處針對睚眦必報,恨不得她片刻眼神都不要停留在章崇茴的身上才好。
他本以為章崇茴已經遠離了他們的世界,可是徐敬棠卻失望地發現自己卻并沒有因為他的遠離而安心片刻。他總覺得章崇茴就如同一顆定時炸彈高懸于他的頭頂,而點燃引子的火苗就在陳湧星的掌心,炸不炸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徐敬棠恨透了這種感覺。
他煩躁起來,湧星的神情已經昭示了一切,他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于是轉身上樓,“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你可以不用出面。”
沒等永興回答,便自己上了樓去,自顧自地坐在收音機前等待着組織傳來的電臺消息。這是他們每日雷打不動的功課,徐敬棠一向習慣于提前十分鐘坐在桌前,旋開筆蓋後慢條斯理地等着電臺忙音消失,傳來熟悉的播報聲。
可今天的十分鐘卻是過分難熬,鐘表像是泡在了蜂蜜罐裏,表針粘稠地走不動路。鋼筆筆尖點在紙上,印出一大塊筆水,連徐敬棠剛換的白色睡衣袖口都印髒了他也沒有感覺。
有腳步聲走過來。
“徐敬棠,你生氣了?”
是陳湧星的聲音。
徐敬棠冷着臉不理她。不得不說,徐敬棠冷下臉來時真的兇神惡煞,饒是湧星與他朝夕相處,見他這樣子心下也是有些惶惶。她站在徐敬棠身後,伸出手去捏他的臉,“嘴巴上能挂油瓶,不開心就說出來啊。”
“想多了。”徐敬棠翻白眼。
“哦?是麽?那你幹嘛說我不方便?”
“明知故問。”
徐敬棠忍不住了,咬牙切齒。
然而話音未落卻被人用背後環住,只感覺到一顆小小圓圓的腦袋靠在他的脖頸上,那女人撒起嬌來像貓一樣,又懶又甜,“徐敬棠,當人家太太真的好難啊。”
她的手壞心眼兒地搔着他的下巴,“明明是先生脾氣大還心眼小,結果當人家太太只能聽着,連個為什麽都不能問。”
“陳湧星,不要跟我裝可憐。”
“切,為什麽不信啊。”湧星生氣地咬了他一下,“我就是可憐啊,什麽都沒做,就被人兇。”
“你敢說你什麽都沒做?”
“幫幫忙啊徐先生,我行得端坐得正,你就算懷疑,也得給我辯解的機會啊。”
湧星正說着,卻感覺腰上一痛,原來是徐敬棠伸手一拐就把她拉坐到自己的懷裏,他低着頭看她,“好啊,本督察長一向秉公執法,給你一次辯解的機會也無妨。”
錄音機裏傳來忙音,湧星望着徐敬棠睫毛下的眼睛,好像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聲。
她的手攀上了徐敬棠的臉龐,他仍舊是不愛修理他的胡渣,如今又有青茬冒頭。而湧星沒有說什麽,只是閉上眼睛直起腰來吻住他。
徐敬棠耳朵紅了,明明招架不住,仍舊固執地睜着眼睛望着她,盡管雙眼微眯一副自在神态,然而眼底全是燃燒的欲望。
一吻終了,湧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卻仍然咬着嘴唇勇敢地望着他。
“徐敬棠,我愛你此刻,也愛你長久。”
“從很久很久之前就愛了。”
“只是我忘了告訴你。”
話音未落,可徐敬棠卻久久未曾開口,只用他那滾燙的眼神長久地望着她。湧星被他盯得無地自容,心裏打鼓的同時又看到他被吻得水潤的嘴唇,臉當即幾乎熟透,伸出手來慌忙就要給他擦掉,誰知道手卻被徐敬棠一把抓住。
“陳湧星,以後這種重要的事不許忘。”
湧星點了點頭,可還沒來得及笑卻忽然感到一陣失重——徐敬棠竟然将她抱起來丢在了身後的床上,湧星目瞪口呆地望着只留給她一個冷酷背影的徐敬棠,在電臺播報聲音響起之際,朝着他的腦袋丢去一松軟枕頭。
今日電臺并未傳來有效信息,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徐敬棠屏氣凝神聽完後,這才長呼一口氣後,閉上眼睛揉了揉眉頭,掀開被子上了床。
天氣很熱了,被子已經換成了薄被,窗外是喧鬧不朽的蟬鳴。徐敬棠忽然覺得夏天要來了。
而湧星也洗漱好躺在了床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讓人不分清是醒是睡。徐敬棠撐着身子看她,沒一會兒湧星自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什麽看啊,臭流氓。”
“哪有太太說先生是流氓的。”
徐敬棠心情很好,難得感到輕松,湧星也感受到他的心情,擡起頭來問,“一切都好啊?”
徐敬棠點點頭,“一切順利,沒什麽事發生。”
湧星拉他躺下,伸出光潔的手臂替他輕輕按壓穴位,“章鼎的行蹤得盡快告訴組織。”
她憤憤道,“這個甄銘荃,真是賊得很。消息透露的這麽匆忙,讓我們得怎麽準備!”
徐敬棠閉着眼睛捏着她的另一只手在手裏揉來揉去,“不過說不定他消息準确率會更高些,不然幹嘛着急忙慌地就交差了呢。”
湧星點了點頭,“這個章鼎,自己壞透了,偏偏一雙兒女都很好。不說章崇茴,就說阿洵,也不知以後該怎麽見她。”
徐敬棠安慰,“放心吧,組織會把這件事告訴她的。”
湧星驚訝,“難道組織會看在她的面子上……?”
“想什麽呢。”徐敬棠無奈一笑,“組織只會告訴她,然後尊重她的去留。不過這個章鼎,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在滬的同志們策反他多次,然而他寧願投靠日本人,也不肯與我們為伍。我們已仁至義盡,事已至此,總不能事事如意的。”
湧星點了點頭,到底還是嘆了口氣。
徐敬棠又道,“所以說,你若是不願出面,也沒關系的。”
誰知道湧星聽了這話卻是一骨碌翻身起來,瞪着眼睛望着徐敬棠,“徐敬棠同志!”
“你在侮辱我。”
這就是真的生氣了。
徐敬棠連忙坐起來,恭敬地聽湧星斥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遇到困難只會退縮?”
“的确,我在這事兒身份的确特殊。可是這是組織對我的一次考驗,即使很難承受,也要迎難而上。”
“好,我錯了,湧星同志。”
“陳同志。”
“好,我錯了,陳同志。”
湧星見他認錯态度良好,這才緩和了神情,自己倒頭背對着他就睡。而徐敬棠立馬欺身下來。
“徐同志!幹什麽啊你!”
湧星還沒打算這麽輕易原諒他。
“幹革.命啊,看不出來?”
“徐敬棠!請你端正你的态度!革.命容不得污蔑和玷污!”湧星氣的七竅生煙,這還是她頭一次聽人把那件事和她心中至高無上的事業聯系在一起,登時伸出爪子就在徐敬棠的胸前留下三道紅痕。
“我哪有啊,陳湧星,你少污蔑人。”
徐敬棠打太極,他本是想看她生氣的樣子,故意鬧她。誰知不知不覺地動了情,手下發力穩住身下不服管教的陳湧星。
“陳湧星,我們要個孩子吧。”
“男孩像你,女孩像我。”
作者有話要說:
徐敬棠:女朋友太正經了怎麽辦,在線急,挺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