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可憐你

第 51 章 受傷

受傷

田裏吵得激烈,向荊個子高,站在人群後頭也能瞧清楚。

他剛從縣裏回來,走到山腳便看到田裏烏泱泱站着一群人。

又因為田的事情。

農家人靠田地吃飯,田地就是天,但總會有人喜歡占便宜。每年都得鬧上幾回,要說也什麽好看的。

但潘文愛湊熱鬧,硬是拉着他過來。

走近就看見人群中的譚意,穿着桃紅色的衣裳,在粗衣麻布的莊稼人中,甚是明顯。

方才講得井井有條,自從何老太說她沒娘養時,就沉默下去,低垂眉眼。

李嬸和李叔都不是個嘴厲害的,林家嫂子出了事就只會兒哭,一群人很快就落下陣來。

何老太得意得叉着腰。

另一邊的譚意冷哼一聲,二話不說蹲下開始拔何老太田裏的白菜。

一顆顆白菜都被她拔起,丢進隔壁池塘裏。

“你這個殺千刀的!”一旁的何老太氣得聲音變了調,向着譚意撲過去,被李興民擒住。

“何大娘,阿意可是裏正的獨女,你要還想在六善村過日子,可得看着點。”

李興民拉着何老太,譚意快速拔掉田裏的顆顆白菜。

她拍拍手上的泥,“何大娘,這兩地的分界線我已經重新分好了。”

張金蘭往地裏一看。

白菜被拔掉,裸露出來的土地呈一條直線,整整齊齊的。

“你要是不服氣,可以拿出你家的田契看看,我爹那也登記了幾畝幾分,你要是再侵占別人的土地,我就找人把你種得菜全都拔了。”譚意告誡。

“李叔李嬸,我們回去。”譚意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捶胸頓足,哭得肝腸寸斷的何老太。

真是讓人同情不起來。

李嬸對譚意豎起個大拇指,誇獎道,“阿意長大了。”

譚意揚起嘴角。

“小心!”

“向荊!”

譚意循聲看去。

向荊神情驚恐,推開人群向她跑過來。

此刻身後傳來尖銳的聲音,“我要殺了你這個賤人!”

譚意剛要轉頭去看,就被向荊抓住手腕。

下一瞬,她被攔在向荊臂彎中,向荊大半後背擋在她身後。

譚意擡眸看他。

兩人四目相對。

向荊的目光很深,似乎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随後向荊身子猛地一顫,一聲悶哼從他嘴角溢出。

周圍鄉親捂着嘴,議論紛紛。

“要死了啊!這何大娘。”

“……”

“阿荊!”李叔大喊。

看着向荊肩背上的鋤頭,何老太手一抖。

她松開鋤頭把手,連連退後幾步,嘴裏嘟囔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轉身就跑向村子。

場面一片混亂。

鋤頭沒人扶住,慣性往下倒,向荊身子又是一抖。

潘文二話不說,直接把鋤頭從他背上弄出來。

把沾血的鋤頭丢在地上,潘文背着他就往山上去。

“張大姑,趕緊去找大夫,我先背着他去後山。”

李興民拉住老伴,交代道,“季冬那兒有一瓶金瘡藥,好像就堂屋那兒,你去找找,我去縣裏請大夫。”

張金蘭點頭,急急忙忙跑遠。

譚意跟着跑上山。

……

“這……被搶劫了嗎?”

譚意眼淚朦胧看着一片狼藉的木屋。

被褥被丢棄在地,兩塊大木板被壓在被褥上,角落桌子上的物件全被掃落,滿屋子都是木頭。

潘文攙扶着向荊,無法動作,只能讓譚意先把床拼起來。

“六善村的時不時就會上來翻東西。”但能弄成這樣的,只有李翠花那個老不死的。

譚意按照潘文的指導,把兩條長木板分別弄好,然後把幾塊木板搭在長板凳上。

連被褥都沒有鋪好,潘文攙扶着向荊倒在簡易床上。

潘文扒拉掉向荊的上衣,露出精壯的後背。

譚意下意識別開眼,随後又擡頭看過去。

傷口在肩膀下方,有一只手掌粗,傷口皮肉外翻,還沾着不少泥,血順着背脊而下。

譚意眼淚掉下來。

向荊疼得汗流浃背,也還記得扯起地上的薄被蓋在身上。

“遮什麽遮,傷口都看不見!”潘文沒好氣一把扯開。

看着向荊不要命沖過去的身影,潘文很生氣,活都沒活明白,英雄救美倒是讓他玩明白了。

潘文低頭認真端詳着傷口。

傷口雖深,但沒傷到要害,養半個月就好了。

潘文松了一口氣。

幸好向荊壯實,那鋤頭又是個鈍的,要是個新鋤頭,加上何老太那個力道,離半死也不遠了。

見譚意局促站在門旁,哭得梨花帶淚的,潘文緩了下口氣,良心是有的。

“是不是很嚴重?”

譚意把手指都扣紅了,她實在沒有想到向荊會為他擋一下。

潘文點頭,“嗯,傷口很深,我去打些水,你待會兒給他擦擦身子,我們先覆點草藥,先把血止住。”

“好。”

向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阖上眼。

抽泣聲傳到耳邊,他睜開眼睛,譚意蹲在他不遠處,眼淚一直不停掉。

“對不起。”她說。

她臉上都是淚水,滴滴噠噠順着下巴掉落,桃紅色衣領子也沾上泥點子,看着狼狽。

“沒多大事兒。”向荊聲音沙啞。

潘文端着清水進來時,床上的向荊已經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連手都沒有露,薄被被他的血浸深一大塊。

“……”

這麽矜貴呢?

潘文把盆子和手巾放在一旁,吩咐譚意道,“麻煩你給他擦一下傷口,我去外頭弄些止血的草藥。”

譚意挽起袖子,卻聽見向荊道,“不用你。”

“你來。”見潘文要走,向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固執看着他,“你來。”

因為他大幅度動作,後背又開始流血。

“她哪裏會認草藥?我不得給你弄些草藥。”潘文扒拉着向荊的手,惱怒道:“要乖!”

向荊躲開潘文摸他頭的手,拉着他不放,極為固執。

潘文暗罵他,怎麽這麽孬,擦一下背能怎麽的?

譚意看薄被上被血浸染的痕跡越來越深,着急道,“我不會認草藥,還是我來幫你擦拭吧。”

潘文也附和,沒好氣道,“你這傷口一直流血,不弄些采藥哪兒止得住血?”

別到時候失血過多死了。

向荊半點不聽勸,手死死拽着潘文的衣服不放,“你先擦完再去弄采藥。”

潘文服了這頭倔驢。

血越流越多,譚意急得不行,上去扒拉開向荊的手,讓潘文出去。

她倔強道,“我給你擦,我不會亂看的。”

早就看過了,也不差這一會兒了。

譚意态度很堅決。

潘文看了一眼譚意,轉身出去了。

他擰開帕子的水直接掀開薄被。

傷口很深,血一直往外流,被褥被弄濕一大片。

譚意眼淚控制不住掉落,滴在向荊背上。

滾燙的淚意落在背脊之上,向荊身子瞬間繃直,緊得像張弓。

“是不是很疼?”

他喉結微動,聲音沙啞:“不太疼。”

譚意擦幹眼淚,彎下腰仔仔細細清理他背上的傷口。

她靠的太近了,呼吸若有若無噴在他背脊上,向荊能聽到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

譚意很緊張,手微微顫抖,“你、你要放松,血一直在流。”

向荊做不到。

不管譚意如何說,他就是全身緊繃,血很快就把帕子染成紅色。

沒辦法,譚意只能給他清理掉傷口的泥土,直到傷口沒有污垢了才作罷。

盆中的水都被染成了紅色,看着觸目驚心。

幸好潘文很快便拿着搗好的藥材回來。

他敷在向荊的傷口上。

藥草很少,不能完全覆蓋完傷口。

譚意着急的一直哭,“還在流血啊。”

“麻煩譚姑娘看一下他,這點草藥不夠,我得去山裏摘一些止血的。”說完,潘文急匆匆跑出去。

藥草有些作用,血流得沒那麽多了。

譚意眼眶泛紅,她彎下腰看傷口,“疼嗎?”

向荊搖頭,“還行。”

向荊的屋子被翻得很亂,屋內狼藉,沒有下腳的地方。

“我幫你收拾一下。”譚意道。

不然實在沒法站人。

“不用麻煩了。”疼痛讓向荊額頭上都是汗,起身想要阻止譚意。

或許她不想要自己碰他的東西。譚意思索一下,覺得還是尊重他:“那一會兒,讓潘文給你收拾。”

譚意回顧四周,找出一只矮凳子坐在床邊。

向荊上身蓋着薄被俯趴在木板上,手指扒拉着木板絲。

譚意低垂頭,看見旁邊被褥之下露出光滑的木雕,雕刻的似乎是個人,穿着繡花鞋的一只腳露出來。

譚意伸手把木雕從被褥下抽出來。

……一只沒有臉的人偶,看起來似乎是個姑娘。

姑娘一只腿腳尖踮起,另一只腳懸在半空中,一只手臂舒展,一只繞過頭頂,翹着蘭花指,像是在跳舞。

人偶揚起的裙擺,衣裳的褶皺被雕刻得極為細致,甚至連腰帶的褶子都一一雕刻出來,雖然繡花鞋上的花紋些許奇怪,但看得出來,定然花了很多心思。

然而奇怪的是脖子以上的臉部,脖子連接着方體,沒有五官、沒有臉甚至連頭型都沒有,細致又粗糙的雕刻體現在同一個木雕上,有些滑稽。

木雕表面光滑泛光,不見木料的粗糙,想來只有經常撫摸才會這樣,但為何不雕刻人臉?

“你這個木雕是沒有雕刻完嗎?”譚意詢問。

向荊看清譚意手中的木雕,臉色瞬間僵硬,他手速很快。

眨眼間,那個木雕就被他放到了薄被下面。

向荊道:“随便雕刻着玩玩。”

看着空落落的手心,譚意卷縮一下手指。

好像碰到不該碰的了。

“對不起,木雕掉在我腳邊,我就撿起來看了一下。”

“沒事。”

沒多久,潘文拿着草藥急匆匆趕過來,一把摁在向荊傷口上。

向荊不可抑制悶哼一聲。

“我、我來吧。”潘文沒輕沒重的。

瓷碗裏有半碗搗成汁的綠色草藥。

草藥跟方才的不一樣,散發着淡淡臭味。

譚意幹脆上手,草藥一一粘在傷口上。

草藥敷得越多,向荊身子越是緊繃。

他似乎很疼,雙手緊攥着被褥。

譚意俯下身吹吹他的傷口,邊吹邊敷藥,希望讓他能好受點。

向荊整個人僵住。

譚意問:“疼嗎?”

向荊沒回答。

一旁的潘文打量着譚意神情,若有所思。

他很有眼力見出去了,把木屋留給兩人。

過了許久,終于用草藥把傷口覆蓋住了,血也止住了。

譚意松一口氣。

突然,向荊喊道,“譚意。”

“嗯?”

“你以後離我遠點。”

譚意身子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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