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58 章 相互試探

第58章 相互試探

“不打算回科室了麽?”

兩個人從巷子裏出來, 徐敬棠問道。

湧星徐徐道,“回去什麽啊,一身的味。不然我那幫同事還真以為我是得了失心瘋, 請人跳大神了。”

她嘴上說着, 腦海裏就浮現出宮澤奈奈那副擔憂的模樣——

“湧星小姐,最近注意心情, 別害怕, 工作的事我會多幫你分擔的。”

反倒讓湧星覺得自己其實內心并無恐懼憂慮倒像是欺騙了她的一片真心似的。

“說起來, 你是從哪弄來的麻藥?”

“你還真信那是迷藥?”

湧星扭頭看了他一眼, 有些驚訝又有些滿意似的勾起嘴角, “看來我演的不錯,竟然連堂堂督察長都騙過了。這世上哪有一聞就暈的迷藥, 再說了就算是醫生用的麻醉劑,也很難有一聞就立馬見效的。”

“人在受到極度驚吓之後, 大腦會誤以為身體遭受了重創而發出錯誤的信號,她那些反應其實都是驚吓之後的正常反應罷了。而我言語中故意這樣說,也是給她造成心理壓力, 所以她真的就覺得好像四肢是軟麻無力一樣。”

徐敬棠看着她,無奈地笑了笑, “陳湧星, 你是我見過最危險的女人。”

路邊有賣炒板栗的,陣陣飄香。

徐敬棠起身買了一包,遞給她。

湧星遲疑接過, 栗子是剛出鍋的,燙手的厲害, 她只得将其放在膝上攤開了剝着吃。

她剝好了一個,想了想遞給了徐敬棠, 然而徐敬棠卻是搖搖頭,看樣子并不喜歡吃。

“不愛吃買什麽?浪費錢。”湧星将渾圓的栗子丢入口內,

“你愛吃不就行了麽?費什麽話。”

徐敬棠和陳湧星兩個人挨得并不近,一人坐在長椅的一頭,自顧自做自己的事。陳湧星剝栗子,徐敬棠就歪着頭看她剝栗子——先是用幹淨的指甲輕輕地在栗子殼上掐出一個小縫,雙手虎口發力,只聽“咔吧”一聲,憑借着一股巧勁兒就輕而易舉地撥開了栗子。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而她的指甲仍舊是幹幹淨淨,栗子肉也完整自然。

栗子在她的口腔裏,将她的臉頰撐起一塊來。徐敬棠看着她笑眯眯地吃栗子的模樣,伸手就在她的臉頰上掐了一下。湧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吓了一跳,徐敬棠何嘗沒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扭過頭去,半天道,“笑什麽笑?”

“我笑都不可以啊?”湧星将他發紅的耳朵盡收眼底,不屑道,“真是小氣鬼。”

她喃喃自語,然而身邊的人卻不願善罷甘休。

“說誰呢?”

“說的就是你!”湧星揚起下巴跟他吹胡子瞪眼,“你是小氣鬼,以前還請我去夢巴黎呢,現在還堂堂督察長呢,結果就請我吃這個。”

“你要想去也可以啊。”徐敬棠的語速飛快,可偏偏每一個詞都清清楚楚,他像是怕她不信似的連忙道,“現在就可以。”

“陳湧星,這還是你第一次跟我講從前。”

徐敬棠的目光如同漆黑夜裏的月光,像是要一直望到她的心裏去似的。

“現在不是挺好的嘛,在發跡的人面前談落魄時候的糗事,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麽。”

湧星有些局促,一雙腳在長椅下蕩來蕩去。

“沒關系。”

徐敬棠望着她,“你大可以在我面前講講,我照單全收。”

他說的話字字赤.裸,卻又怕把她逼得太近,“省得你說我小氣。”

湧星笑了起來,“還說不是小氣鬼。別人随便一說,就記恨上了。”

“可是徐敬棠,你到底什麽意識呢?”

湧星鼓起勇氣道,“你親了我,可是又跟宮澤奈奈打得火熱。”

而且為什麽,你親了我,卻又要殺我?

她靜靜地望着徐敬棠,眼底卻滿是複雜神情。徐敬棠顯然沒想到今天的湧星會這麽好說話,顯然遲疑了一下。

其實湧星并沒抱希望,她知道徐敬棠這個人。只要是他不想說的事,就算再親近的人也不會從他口中套出半句真話。而他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跟別人解釋。這也是湧星想不明白的地方,即使一句話就可以解釋的問題,他寧願被人誤會也不願自己開口。

“不是你想的那樣。”

誰曾想身邊的人卻開口了,“我和宮澤小姐的關系并無親厚。只是礙于宮澤先生,所以對她多有照顧。”

“宮澤先生?宮澤秀中,日本駐滬情報調查科的科長?”

“你知道的倒不少。”

“畢竟如今都是機要秘書了,當然得多了解一下我的頂頭上司了。”湧星不在意地笑笑,“怪不得督察長一句話,我就平步青雲了呢。”

徐敬棠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也并不希望陳湧星知道是他授意讓她轉職的。對于陳湧星,他有自己的考量,可是礙于種種現實因素讓一切緩步不前。而在陳湧星通過了他的測試之後,他的心情是複雜的,可是心底的那個念頭卻從未改變。

無論她變成什麽樣,他想他都可以接受她。

只要她不要先放開手。

他希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陳湧星卻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知是他授意讓她擔任機要秘書。那陳湧星到底知道多少呢?這些話是她在暗示他還是只是随口一提?

坐在同一張長椅的兩個人各懷心事。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

湧星不再期待他的答案來,他的沉默已經昭示了一切。她的話讓他緊張了,不是麽?如果動機單純,為什麽不說話麽?

“湧星。”

可是她一站起來,手腕又被人拉住。

“給我點時間好麽?”

湧星明知故問道,“什麽時間?”

“湧星,你明知道我的心思。我的心思從不對你保留,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我都沒變過。只是如今國難當頭,給我時間好麽?”

可真夠虛僞的。

湧星笑了,“督察長說什麽呢?我就是一小職員,別說督察長要時間了,就是要命,那我也是說不出一個‘不’字的。”

湧星笑眯眯地欣賞着徐敬棠有口難言的樣子,她有心調戲他,将沒吃完的栗子都丢進了他的懷裏,嘴上又說,“沒意思,我早就不愛吃栗子了。”

她緩步走到了大街上,一扭頭看到徐敬棠還抱着栗子站在長椅邊看着她。

“喂,你到底會不會啊。”

湧星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望着他,“不是你自己說的對我舊情難忘的麽?”

“我都準備走了,你也不約我?”

“約什麽?”徐敬棠傻乎乎地問她,他并不擅産男女之間推來推去的游戲,他覺得麻煩。可如今滿心的樂趣和好奇。

“當然是下一次見面了,難道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麽?”

湧星雙手背着,站在金黃的銀杏樹下,撅着嘴看起來很不滿意他的态度。

“嗨,就這事。”

徐敬棠明白了,大手一揮,“用不着你操心。只要我想,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我也馬上找到你。”

什麽啊。

湧星瞪了他一眼,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言語給氣到,也懶得跟他說話了,攔了輛黃包車就走了。

陳湧星坐在車上,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徐敬棠是真不知道怎麽跟被人約會啊,還是為了占據主動權?湧星之所以主動提起了下次見面的事,一是徐敬棠自己不提,二是湧星迫切地希望盡快地跟徐敬棠建立較為親密的聯系,從而放下他的防備。

對于徐敬棠,湧星從不敢輕舉妄動。她了解徐敬棠,他看着文憑不高,然而卻最是滑不留手的一個。稍微出格的動作都會被他輕易察覺。湧星不敢一口氣吃成個胖子,只能慢慢地讓他放下警惕。

可是湧星的時間不多了。

之前在吉味居二樓發現的一切,讓她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可以利用這次混亂的文件丢竊的事件來做做文章——

滬江商會碼頭上的軍火,是滬市所有勢力都想要得到的東西。而卻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失竊了。如今他們,重慶的,以及日本人都忙着尋找文件的下落。如果她可以趁亂将徐敬棠裹挾進去,讓人誤以為他是重慶方面派來的間.諜,湧星相信,徐敬棠就再也不會妨礙她的動作了。

置于徐敬棠究竟是重慶方面還是日本方面,這都無足挂齒。日本人從來都不會真正的相信漢.奸。畢竟在選擇了一條會咬舊主的狗時,新主人們往往也會留個心眼防止自己重蹈覆轍。

脆弱的關系,敏感的時間,湧星決定賭一賭。

湧星回到了梧桐弄,李太太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雖然只開了個頭,但看得出來那是件男式毛衣。

很少能看到李太太這麽有興致,湧星也有些開心地搭話,“李太太,怎麽這時候才織毛衣啊?”

李太太眉眼彎彎,臉上光彩照人,聲音都提高了一度,“前線來了消息,好像最近會退回來一批人呢。”

李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毛衣,像是摸着某個男人寬廣的胸膛一樣,“這還是聽王家媽媽說的,不然我都不知道。萬一他回家過年了,總不能讓他兩手空空的走吧。”

“好久不做了,手有些生,不過緊趕慢趕應該能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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