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蛹[民國]

第 78 章 醋意

第78章 醋意

湧星身處獄中, 仍在焦急地等待着。

誰知道沒等來組織上的人,倒是把一臉緊張的章崇茴盼來了。

這滬市誰人不知章崇茴是滬江商會的公子哥,是而他來見湧星如入無人之境。章崇茴這次來就是為了和她商量接下來的辦法。而之前徐敬棠已對警察們松了口風, 只要扣押着陳湧星, 其他的細節方面都可按着她的意思來。

所以也沒人敢攔她,任由兩個人來到走廊上站了一會兒。湧星是個乖孩子, 也沒打算想要為難旁人, 是而這幾日都老老實實地在房間裏并未離開。今天在走廊裏站着, 陽光一照, 更襯得她肌膚勝雪。

章崇茴見她如此形狀, 心裏憐愛更勝。兩人剛寒暄一二,章崇茴還沒來得及說正題, 湧星便看到氣勢洶洶地徐敬棠上了樓。她輕輕地拉了拉他,便不再談起敏感的事情。

“嚯, 這不是章公子麽?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徐敬棠一回到處裏就看到章崇茴的車大剌剌地停在警務處的大門前,當即便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是有意放水讓陳湧星和組織取得聯系,可他網開一面可不是讓她在牢房裏還能跟人聯絡感情的。

“來了怎麽不說一聲, 這地方什麽玩意兒都沒有,不是讓章公子見笑了麽?”

誰也沒看清徐敬棠腳下如何動作, 等他站定時已經悄然插在湧星和章崇茴兩個人中間。章崇茴面對着他, 看不出來他暗自背後搗鬼,湧星被他推了一下,揉着胳膊瞪他。

然而徐敬棠只留給她一個漆黑的後腦勺。

“沒什麽事, 我與陳小姐是老相識了,聽聞她蒙難, 便過來照顧一下。”

章崇茴平靜笑笑,舉了舉手裏的糕點袋子, “牢裏的兄弟們都有要務在身,難免照顧不到。我來給她送些,不過分吧?”

“不過分,當然不過分了。陳小姐這樣的人自然得好好照料嘛。”徐敬棠笑得輕松随意,自然地接過袋子看看,又扭過頭來才咬牙切齒地沖湧星笑眯眯道,“陳小姐,您人品一定特別好,你看看,這朋友多夠義氣啊?”

“督察長客氣了,這都是我該做的。”

章崇茴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徐敬棠的心思卻是曲裏拐彎恨不得化成貓爪将他撓破了相了。結果面對章崇茴這個小傻子,反而像是一拳打倒棉花上。心裏堵得不行,可偏偏又張不開嘴裏。

湧星樂得在徐敬棠的背後連連給他比大拇指。

徐敬棠看着他們這一個鬧一個樂的樣子,更是打翻了十年老陳醋。當即瞪了陳湧星一眼,拿腔拿調地吓唬她,“诶?你怎麽在這啊?”

真能裝大尾巴狼的。湧星才不信他會沒看到她,于是故意道,“這不巧了麽?”

什麽巧了?這個臭女人說這話什麽意思?是不是也表示她也不在意他?關心則亂,徐敬棠聞言更是心酸地能擠出水來。孩子脾氣一上來,更是感覺章崇茴看着陳湧星就有罪。

但又不敢跟陳湧星生氣,只能氣呼呼地對一旁的警察粗聲粗氣道,“怎麽當的差?現在是放風時間麽?一個個的混日子,不想幹了就滾!”

警察都是在徐敬棠手下當差的,自然知曉徐敬棠的手段。別看督察長在這個女人的面前氣焰總是低迷,但是他們的小命還是捏在他手裏的。當即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別別扭扭地也不敢碰陳湧星,伸着手“請”她回牢房。

切。

湧星的壞心眼兒也浮上來了。

“章大哥,今天這是謝謝你來看我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你放心,我會好好品嘗的。時候不早了,您先走吧?一會天黑了路上不好走,小心點。”

臨走前,湧星不怕死地扭頭對章崇茴說,直到看到徐敬棠就差冒火的雙眼之後才覺得報了方才他撞她的仇,慢悠悠地進了屋。

“诶!湧星,餅幹!”

章崇茴發現餅幹還扣押在徐敬棠的手裏,連忙想要拿過來追過去。誰知道徐敬棠竟然攥地這樣緊,章崇茴一使勁兒竟然沒有抽動。

“幹什麽?”

章崇茴再察覺不出來徐敬棠的态度那可就是天理難容了,他皺起眉望着徐敬棠。而徐敬棠也在望着他,徐敬棠身材高大,尤其是望着他的時候即使微弓着背也仍舊有股逼人的氣勢揮之不去。

陳湧星走後,徐敬棠的目光也才恢複到他日常冷若冰霜毫無感情的狀态。當他面對陳湧星的時候,總感覺像是下意識地想要柔軟自己。像是滿是刺的刺猬,遇到喜歡的人,什麽都表達不出來,只能笨拙地露出唯一柔軟的肚皮,等待愛人的撫摸。

很顯然,章崇茴不再徐敬棠喜歡的名單裏。

徐敬棠沉穩得很,也不接話,只是和他對望,他的眼神鋒利有勁,無形中逼迫着對方。這是徐敬棠跌了無數次跤後摸索出的方法,很有效,果然章崇茴先擺下陣來。

很顯然,他已經被徐敬棠激怒,“督察長大人到底想幹什麽?不過是一包餅幹,要是督察長喜歡,我差人再送過來就是了,何必跟一個姑娘家的搶東西?”

“嗨,瞧章公子說的。”

見他氣勢已弱,徐敬棠也不再刁難他,開口道,“您說哪兒去了。這餅幹,她不愛吃的。”

徐敬棠吊兒郎當地依靠在窗邊,自來熟地拆開了糕點的包裹,橙黃的曲奇餅幹暴露在陽光下,愈發誘人。徐敬棠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章先生大概還是不太了解陳小姐。”

徐敬棠沖他壞笑着眨了眨眼睛,“陳小姐這個人,真不是我說她。啧啧,嘴刁得厲害。”

“喏,這種曲奇餅幹她最讨厭,一聞就要吐的。”

徐敬棠笑得勝券在握,章崇茴知道他的意思,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可還是心裏氣的要命。他生性平和,與人為善,便不願再同徐敬棠交談,掉頭就準備走。

誰知道徐敬棠這人想要惹人生氣還真是有使不完的法子。章崇茴到了街上,又聽到身後有人叫他,一扭頭,就是陰魂不散的徐敬棠。

“诶,章公子,東西忘拿啦。”

徐敬棠最會拿捏分寸,他言語行動都十分熱絡天真,像是真的來給他還餅幹似的。他把餅幹強塞給章崇茴,這才望着車裏的章崇茴笑道,

“章公子,您不知道麽?陳小姐只愛吃夢巴黎的玩意兒。”

“十年前就喜歡了。”

“這麽多年了都沒掰回來,您說,這口味能是說變就變的麽?”

徐敬棠心滿意足地看着章崇茴氣漲了臉後這才放開拉着車門的手,望着遠去的汽車喊道,“章先生,路上小心。”

他心情很不錯,又趕上宮澤秀中扣押了坂口英夫來向他請罪。徐敬棠自然明白說是請罪,但日本人的事怎麽也輪不到中國人來審判。即使徐敬棠屬于法租界,可到底不是法國人。萬一真鬧起來,徐敬棠明白日本人只會給法國人面子,而他身上的一切名頭都毫無用處。

不過面子都是相互的,場面上過得去,私下裏坂口英夫要是忽然暴斃,那也怎麽都怪不到他頭上。宮澤秀中此舉也不過是想要徐敬棠記住他的好罷了,徐敬棠看的透徹,卻也樂意順着他的意思表演一二。

果不其然,一堆場面話,坂口的痛哭忏悔,宮澤秀中的雙目嗔怒,最後都一起消失在了八兵衛桃紅香甜的世界裏。

經過此事徐敬棠與宮澤秀中更是稱兄道弟,如此狎昵體貼的二人卻又是各懷心事,推杯換盞間徐敬棠更是覺得可笑。

一場宿醉之後徐敬棠好幾日未曾當班,還是元空一日緊張進來,拿了份報紙遞給他看。

徐敬棠這幾日日夜颠倒,此時仍舊頭昏欲裂,拿過報紙看了半天才聚上焦。誰知道當即就看到《晨報》頭條上就用大字寫着十問法租界巡捕房毫無理由扣押滬江商會公子未婚妻陳氏的消息。

徐敬棠當即坐了起來,拿過一杯冰水就灌了進去。這下思緒徹底清晰了,這文章寫的極妙,堪稱字字啼血,筆者顯然手法老道,十分了解如何煽動民衆情緒。短短一片豆腐塊似的文章卻寫的酣暢淋漓,将那“陳氏”和“公子”之間的癡纏愛情寫了個入木三分,又寫那警察是如何欺男霸女,無視租界法規。

要不是徐敬棠知道登報的目的是什麽,幾乎也要信了。他當即命元空趕緊截斷一切報紙,可是元空卻道晚了。

“滬市所有報社都已被章家授意,免費贈送,而且如今已經在社會上引起反響了。”

元空無奈地望着徐敬棠,但也只能實話實說,“報社太狡猾了,沒指明名字。一開始沒人想到是咱們警務處的事,可是昨兒忽然冒出一筆者,那人善寫社會人士之間的愛恨情仇,準确率又高。他指明了……是您,所以當即人們就信了,如今社會風向很不好啊。”

“督察長,要不就放了陳小姐吧。反正本就要放她的,要是讓這件事發酵下去,恐怕對您不利啊!”

“不行。”

話音未落,徐敬棠已經出言打斷。

他望着虛無,暗自道,“我倒要看看她敢給誰當未婚妻!”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有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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