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可憐你

第 73 章 回村

回村

兩年前譚意定親時,向荊剛從選拔營出來。

選拔營對外宣稱選皇帝內侍、禁軍,其實是培養皇帝的暗衛。

裏面的選拔殘忍冷酷,一場場與獸物厮殺,與人厮殺,向荊習慣了身上黏膩又腥臭的血,久而久之,他竟然能瞬間分清身上到底是獸血人血。

選拔營的選拔很摧毀人的心智,譚意就成為了他內心的那一點微弱的光。

他無數次想要回到與她牽着手在同心橋看宴會那時候。

向荊以為自己會成為暗衛,永不見光,但并沒有,他不知道三王爺是如此做到的,但他确實退而求其次進入禁軍,成為了九品侍衛。

進入禁軍前,他有了十日休沐。

那時候他很想要見譚意,就算是遠遠看一眼也行。

于是他便來了。

快馬日夜跑了三日,他終于到了襄陽,剛入城門歇腳,就聽到一旁的茶客說,俞家姑娘昨日定親了。

俞世安是獨子,俞家姑娘無疑是譚意。

向荊把茶水灌入嘴中,緩解冒火的喉嚨。

他從一旁的茶客口中問出俞家的位置,策馬過去。

沒見到譚意,倒是看見俞家大門旁擺着長長的桌子,桌上放着好幾個蒸籠,穿着同一款式衣裳的婢女在忙活。長桌前排着長長的隊伍。

向荊扯過一人,問過才知曉為了慶賀俞家姑娘定親,俞家會連續七日在後門發包子,讓襄陽城的百姓同樂。

向荊也去排了隊,俞家的下人給了他兩個包子,是羊肉味的,入口零星膻味。

他就坐在街角,眼淚混着包子都塞進肚子裏。

三月的襄陽春寒料峭,冷風呼呼往心裏灌,吹得他全身打顫。

以後這世上再不會有像譚意那樣對他的人。那個善良的姑娘成為了別人家的。

向荊在街角坐在華燈初上,他想,千裏迢迢過來了,總得偷偷見一面吧,就當是最後一面了。

他找了一個離俞家近的酒樓。

在酒樓待的第三日,他看到了譚意以及她的未婚夫,穿着長衫的讀書人,氣質高雅,面容溫潤,跟他這種刀尖上舔血的,一身戾氣的人,是兩個極端。

向荊想,他們很般配。

走之時,向荊給了月桂樓掌櫃十五兩銀子,如果俞家姑娘來這裏,就給她免費吃一頓,算是送給她的定親賀禮吧,雖說在她看來有些廉價。

現下想想,真是憨傻,十五兩銀子的定親禮送出去,怕是讓人笑掉大牙。

但那時候除去回京的路費,就只剩下十五兩銀子。

向荊自嘲笑上一聲。

張掌櫃親自上菜。

他一一把餐盤子端上來,最後一盆清蒸鲈魚鲈魚端上來時,掌櫃的笑道,“這是最後一道菜了。”

桌子上層層疊疊二十幾個菜,葷素時令河鮮皆有。

“兩位吃好。”張掌櫃笑眯眯道,“這是向大人兩年前送譚姑娘的定親宴。”

“時隔兩年,譚姑娘可算是吃上了。”

譚意呆呆看着向荊。

他神情自若,拿起筷子嘗嘗他桌前的河蝦,“還不錯,多謝掌櫃。”

“哎,向大人吃好就成。”張掌櫃作揖,“那張某就先下去了。”

店小二也走了,屏風後只剩下譚意和向荊。

旁邊的窗戶打開,從這個位置看過去,能看到俞府。

向荊見譚意呆呆坐着,笑道,“怎麽不吃?”

“吃。”譚意聲音幹澀:“你……”

緩了緩情緒,譚意問道,“你這些年經常來襄陽嗎?”

“一年兩次左右。”向荊聲音平靜。

“是因為我嗎?”

“是,想見你。”向荊誠實道,“很想見你的時候就會攢假期過來。”

窺視旁人的未婚妻,向荊也覺得卑劣,但真的控制不住。

這幾年他為三王爺辦了不少事,每次手上沾滿血時,他就想要見譚意,想得心口發痛。

向荊如此坦誠承認,譚意倒是被噎住了。

向荊把河蝦夾到譚意碗裏,“吃吧,再不吃待會兒菜該涼了。”

譚意點頭。

兩個人沒吃完,喊了店小二打包,讓向荊帶回去。

向荊把她送到俞家門口。

直到看不見向荊的背影了,譚意才轉身進門。

她沒直接回湖光榭,而是坐在花園中的石板凳上發呆。

譚意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姑娘怎麽坐這裏?風大。”

季冬從正院回來,無意中瞥見呆坐在石凳上的姑娘。

譚意虛無的目光落在季冬臉上,漸漸回過神來。

她道,“是季冬啊。”

姑娘臉色迷茫。

季冬往四周看看,并未瞧見其他人。

她便坐在譚意身邊,柔聲道,“姑娘這是怎麽了?”

“我……”譚意張張嘴,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是在想向大人的事情?”

猶豫一會兒後,譚意點頭。

實在無人可傾訴,譚意把方才在月桂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下。

向荊似乎很中意自己的樣子。

“向大人自以前就喜歡姑娘,一時放不下是正常的。”喜歡一個人哪能說放下就放下。

譚意擡眸看季冬,“他以前喜歡季念的。”

“啊?”季冬疑惑,不可能啊,他的目光做不了假,情誼都要溢出來。

況且那些木雕上全是姑娘,可沒有什麽季念。

“向大人喜歡的是姑娘。”

譚意:“可是當時季念親口說向荊喜歡她。”

“不可能。”季冬斬釘截鐵。她提議道,“姑娘如有懷疑,親口問一下向大人便知。”

譚意何嘗不知道心中介意便問他,可就是開不了口。

她扶額,覺得太陽穴突突疼。

實在太難想了,譚意放棄想這些,她看向季冬,“你這是從正院過來?”

“對。”季冬道,“表姑娘要成親了,譚老爺想要姑娘回去一趟六善村,夫人想要姑娘過去商量商量。”

譚意點頭,“那我去找姨母。”

……

蕭潇和俞舟思索再三,最終打算讓譚意回去參加陳景成親。

六善村說到底是她家,日後成親去了京城,她估計就很難踏入岳州地界了,現下正好借着這個機會回去一趟。

蕭潇原本打算讓家裏的護衛護送譚意回六善村,然而向荊親自上門說要護送譚意回去。

向荊只要了三個護衛,連季冬都沒帶去,說是人多不好趕路。

十一月初,譚意動身去往岳州。

俞舟和蕭潇在門口送他們。

蕭潇拉着譚意細細叮囑一番後,背着人偷偷道,“你們這一路上孤男寡女的,向荊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你可不能任由他胡來知不知道。”

譚意臉色一紅,“我知道了,姨母。”

“你可別光嘴上說知道,得記牢了。萬不可讓他近身。”

“姨母。向荊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蕭潇捏捏她的臉,無奈道,“真是個傻丫頭。”男人都一個樣,她怎麽不明白呢。

安撫一番蕭潇後,譚意上了馬車。

向荊再跟俞舟告別後,也坐上馬車,敞開腿坐在譚意對面,兩人膝蓋相對。

他人高馬大,原本還算寬敞的包廂瞬間變得擁擠起來。

兩人離得近,譚意詢問,“你怎麽不騎馬?”

向荊眨巴眼睛,無辜道,“外面多冷啊。”

十一月初的襄陽寒風徹骨,嘴裏都能呼出白氣,然而向荊還是穿着平日裏的衣服,瞧着可不怕冷。

譚意沒再說他。

馬車行駛在襄陽城內,沿着主幹道往城外去。

“你不是要找褚神醫的線索嗎?”

“對啊。我覺得岳州會有。”

譚意:“……”

怎麽旁人當官忙的很,他倒是清閑。

“潘文都回京城了。”

“嗯。”向荊解釋道,“我跟他分工不同。”

“那你一般做什麽?”

“我一般……”殺人、殺很多人。

“他們都叫我大将軍,你說我幹什麽?”向荊頭部靠在車廂上,半阖眼簾看着她。

打仗呗,還能做什麽?

譚意不想回答他,她掀開簾子看外面。

馬車一路往南走,人員少行李少,走得也挺快。

十日過後,他們到達酆都。

大雪連綿不絕的下,路上銀裝素裹。

譚意生病了,他們不得不在酆都停留幾日。

客棧窗子只開了一條縫通風,床邊擺放着一個火爐。

譚意裹在厚厚的棉被下,她半阖着眼,臉色被燒得通紅,呼吸粗重。

向荊擰住濕帕子覆蓋在譚意的額頭上,摸摸她滾燙的臉,“是不是很難受?”

她點點頭,“還好。”

她已經很久沒生過病了,嗓子疼頭疼,很是難受。

“你先躺着,我去端藥。”向荊給她掖好被角。

譚意點頭。

向荊把門關好,讓店小二去叫幾個名氣大的大夫過來,轉身去了客棧庖廚。

向荊去到時,客棧夥計背着一籮筐豬肉進來。

他年齡看着不過十二三歲,活潑的很。

他對向荊谄媚笑笑,把豬肉放在竈臺上,一溜煙跑到跺菜的廚子旁邊。

“何叔,你猜我聽到了什麽?”

“是不是看上哪家閨女了?”廚子頭都沒擡。

向荊坐在門口,守着藥罐中的藥汁,些許心不在焉。

直到小活計一聲怒吼,“不是,這次真是正事,黃巾衛往我們這邊來了。”

向荊猛地擡頭看去。

“真的,我在客棧聽人說的,明日就到酆都了。”小夥計聲音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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